“谢谢你,我承受不起。”
说完,周咿绕过周珑卿,迈步走向排练厅门口。
“站住!你聋了吗?非得跟我对着干你才开心?!”
“我开心?”周咿猛地停下,转身与周珑卿对视,“你收集我演出的海报,从甘彤那里打探我巡演的动态,你觉得我可能有成名的希望了,就跑来和我相认。周珑卿女士,请问你把我丢在福利院二十五年,现在才想起我这个女儿,你早干嘛去了?”
“当年我是迫不得已……”
“别找借口了。”
“你听我说——”周珑卿神色凄惶,眼角有晶亮的泪水滑落,“对不起,周咿,我生下你的时候刚满二十二岁,那时我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找到。我很害怕,怕我养不活你,怕你跟着我会饿死……”
“相当烂的借口!”周咿再次推开周珑卿,疾步跑出排练厅大门。
她的身后,周珑卿仍在喋喋不休地辩白:
“你没做过妈妈,理解不了我当时矛盾的心情!你生下来就病了,我是东家借西家凑才把医药费攒齐,如果没有我,你没出满月……”
一步不停地跑进员工食堂,周咿视野中的一切骤然变得模糊。
她疲惫不堪,胡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趴在了桌上。
“周咿?”
龚懋在喊她的名字。
“我没事,跑太急了缓一缓。”周咿脸朝下枕在胳膊上,声音闷闷地说。
“喝点大麦茶吧!”宋达走了过来,把一杯色泽透亮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桌上,“你布置的任务我都完成了,只等你验收。”
“还有一项。”龚懋坐在周咿身旁,声音很低,“我的新名字还没想好。”
“不要紧,慢慢想。”
周咿倏然坐直身体。
腮边泪痕依稀可见,不过,她眼里跳跃着掩藏不住的欣喜。
业主大叔龚懋,不,他焕然一新的外表已经和“大叔”二字毫无关联了。
周咿眼前的这个男人,头发和胡须打理整齐,眉间的纹路虽然深刻,但五官无可挑剔,一张典型的正剧脸,气质卓然。
不经意间,龚懋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忧郁,与他这张容光焕发的脸庞不相称。
“黎律师提供的信息不全,我以为你的年龄超过四十岁,快要接近五十。其实你只比我大五岁。”周咿双手捧起茶杯,深深嗅着杯口的香气,“大师傅最厉害,你一进食堂,他一眼就认出你了!”
宋达端上托盘,把周咿最喜欢的炒面摆在她手边:“我这叫‘慧眼识英雄’!”
周咿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你的眼力,无人能敌。”
“这话中听!”宋达解下围裙,坐在桌子对面,顺手给龚懋倒了一杯大麦茶,“你拿来的三层饭盒我放在水池里了,赶紧洗干净还给周咿。”
龚懋应声起身,掀开布帘进了厨房。
洗碗的水声远远传来,宋达收回视线,笑着对周咿说:“想不到吧?龚懋把覃野做给你的三顿饭全吃光了!”
周咿笑道:“好啊,对食物最大的热爱就是光盘行动。”
宋达沉默片刻,小声说:“你别看我对龚懋呼来喝去的,实际上我心里特难受……可我又不能把可怜同情表现在明面上,是吧?”
“我明白,大师傅。问个题外话,你和覃野很熟吗?”
周咿搛起几根姜丝,送入口中咀嚼。
宋达摘掉厨师帽,将它对折再对折,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周咿的问题才更合理。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周咿放下筷子,“大师傅,没事的,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宋达抬手扶额,“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说太早了,可能会吓着你。”
“那就以后再说。”周咿轻声感慨,“我这一天,过得真充实!早晨遇见一个瘟神,我莫名其妙晕倒,醒来发现躺在覃野卧室的床上。中间出了点岔子,我跑去找覃野的姐姐覃安,一个上午转眼溜掉了。下午回来排练,覃野半道上又跑过来,带我去看医生。之后我遇见了大叔,还把覃野做的低卡健康餐送给了他。”
“周咿,你要是觉得累就歇歇。不管多难的事,总有办法解决。”
“大师傅,我不累。”
“你跟我们家蓉蓉一样,脾气怎么这么倔!”虽是责备的言语,但宋达眼中流露的是担忧和心疼,“刚才我送餐到剧院大门值班室,有个保安说来了一个穿紫衣紫裙的女人,点名要见你,她是谁啊?”
“不相干的人。”周咿大口吃面,将几欲失控的情绪转移到美食之中。
“既然不相干,那我们再也不要提起她。”宋达拿过茶壶,斟满周咿的杯子,“我在早市买了山竹,摊主说是海岛空运到燕都的,特别新鲜。我去剥一盘,你吃了心情就变好了。”
“嗯。”周咿应道。
这一次,她的眼泪没有落下。
今天的香菇鸡肉炒面,姜丝量足,香味浓郁,周咿吃得津津有味。当她吃得盘干碗净之时,宋达和龚懋一前一后回到了桌旁。
“谢谢你的慷慨。覃野做的饭很好吃。”龚懋把洗净擦干的饭盒装进收纳包,递给周咿。
“你喜欢就最好了。”周咿转头看看宋达,“大师傅,我的山竹呢?”
“抱歉,我记性差,今天早晨没买山竹。”宋达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圆盘,上面摆着精致的瓜雕,“按说外面下雪天寒地冻的,不该吃西瓜,但冰箱里实在没有别的水果,你凑合凑合,勉强给我打个五星好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