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咿听话地躺回床上,舒颖帮她掖好被角,又把她遮挡眼睛的长刘海轻轻拢到了耳朵后面。
老贺打开安装在窗下的壁挂式取暖器电源,将制热温度调到28度。转身回到床边,老贺掀开了白瓷炖盅的盖子,拿起小勺轻轻搅拌。
“香!”周咿深吸一口气。
鼻端萦绕的清甜味道,令她神清气爽,太阳穴里面的疼痛骤然减轻了不少。
老贺笑着说:“甜汤是汪雪芳送来的。覃野用电烤箱给你做了满满一盘的烤肉,等你暖和过来就可以吃了。”
舒颖坐在床边椅子上,低声感慨:“只有覃野明白小咿最需要什么。”
老贺舀出一碗甜汤,放到炖盅旁边。“我跟覃野说了,周咿可能是旧伤复发引起的昏迷,刚醒过来应该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他拿您的话当耳旁风吧?”周咿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神采。
“何止耳旁风?他从天没亮就开始折腾了——”老贺佯作恼怒,细数覃野的“罪状”,“你在排练厅门外看见雪人了吗?那是覃野的杰作。雪人的围巾也是他亲手为你织的,鸡毛掸子和老头乐是总部的公用物品,被他暂时征用了。”
“我就知道是他。”
周咿心中漾起阵阵暖意,如温泉水般充盈了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老贺摸摸周咿盖的被子的厚度,又往上加了一条珊瑚绒毯。“这下暖和多了。覃野堆好雪人,立刻去了农贸市场,他买下早市最新鲜的烤肉原料,然后一秒不耽搁地赶回剧院。他想着和你打声招呼,就去食堂小炒窗口,跟宋达师傅借烤箱一用。多亏他赶得巧,没让那个心怀叵测的张兢玺得逞。”
周咿从被窝探出一只手,抓过并排摆着的另一只枕头,和她枕过的叠放在一起。
垫高头部,她胸口的憋闷感稍微缓解。
“老贺,张兢玺是袭击我勒我脖子的人吗?”
“曲淳派痕检组采集了张兢玺留在舞蹈把杆上的指纹,提取比对三小时后出结果。”老贺说,“你发给曲淳的那条信息很有价值。他们把藏在布景板后面的牛津布袋子拿走了,顺利的话,袭击你的凶手很快就能落网。”
周咿还要说下去,嗓子忽然奇痒难忍,剧烈地咳嗽不止。
舒颖连忙给她拍背。
老贺端起盛有甜汤的碗,在周咿咳嗽的间隙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我好幸福!”周咿喝下甜汤,清润的甜意滑过喉咙,瞬间带走了那种又痒又刺的感觉。
她接过老贺手里的瓷碗。
“妈妈和阿姨全都陪在我身边。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男朋友,我猜他正在跟烘干机斗智斗勇。”
“你猜对了。覃野能力强、厨艺棒,却不会用智能家电。我们给他点时间研究说明书!”老贺忍俊不禁,“周咿,既然你我是一家人,就别用敬语了。”
“晴姨!”周咿鼻子一酸,“我……”
“好孩子,不哭。”老贺拿过纸巾,轻轻擦去周咿眼角泪痕,“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嗯,我是高兴的小花猫。”周咿破涕为笑。
“喝汤吧,喵!”
舒颖和老贺异口同声,不觉一怔,而后笑着看向对方,感叹这份默契。
汪雪芳精心熬制的甜汤,完全按照周咿奇奇怪怪的配方选择食材——柿子、荸荠、莲藕、南瓜和红枣。
五种蔬果的甜味和香味巧妙地混合,带来一场舌尖上的畅享盛宴。
覃野家的功能区位于北阳台。
上次周咿晕倒,是因为情绪激动和低血糖,覃野把她接回家照顾。就在那天,周咿感应到了乔小骞身陷绝境。她奋不顾身赶去救人,不仅结识了仗义的出租车司机高延康师傅,还和乔小骞成了莫逆之交。
那时,覃野还未购置洗衣机烘干机,阳台上倒是装了一个自动晾晒杆,却谈不上有多好用。
他贴心地买了两套家居服,都是手洗之后晾干供周咿挑选。
这次与上次不同。
覃野新添了家用电器,连卧室的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他显然是在悄悄做着什么准备。
周咿也与上次不同。
她表演的“晕倒”,成功地骗过了视人命为草芥的房地产商张兢玺。
她头上被红色砖头砸过的旧伤,早已愈合,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头皮处的血管偶尔跳动几下,像在不间断地发出让她分清现实和幻境的提示信号。
周咿深知,她即将面对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危险。
站在安全角度考虑,她需要强有力的支援,但她主动放弃了向家人们和“萤火”队友求助。
明天是《星夜》彩排的日子。
借着舞台的影响力,周咿决定亲手拉开这场大戏的帷幕……
“砰!”
一声巨响传进耳朵,周咿刚好喝光碗里的甜汤。
她的思绪被异常的声响打断,急忙跳下床,拖鞋也顾不上穿,直奔北阳台。
烟雾弥漫之中,覃野蹲在地上,低头瞪着一分为二的烘干机面板。如果不仔细看,会把他手里的细柄小号螺丝刀当成烤肉专用的钎子。
周咿将阳台推拉窗开至最大,拽着覃野的胳膊回到客厅。
“电路烧了不要紧,最重要是人没事。”她手忙脚乱地拧了条湿毛巾,擦拭粘在覃野脸上的灰黑色烟尘,“来,你到窗户这里,呼吸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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