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只是不想他们担心,我更不愿意连累家人。”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周咿说,“我实在扛不住了再向你求助。”
“那我呢?”
覃野话语的尾音倏地一下消散于周咿的听觉范围。
他的焦急、他的担心,周咿都懂。
但是这一回情况特殊。
问题暂未解决,高延康已经被牵扯进来,不能再搭上覃野。假如有选择,周咿宁可独自犯险。
她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终于寻到一个手机信号满格的区域。
关闭通话记录页面,周咿点开联系人列表,最后一次尝试着拨出高延康的号码。
仍然是关机状态。
不祥的预感仿如弥漫山林的浓雾,刹那间将周咿包围。
她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性。
最害怕发生的,是高师傅遭遇意外……
一辆赭石色外观养护得犹如新车的商务车停在周咿半米之隔的路边。
后排座的乘客刚刚下车,周咿就冲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身上全部现金递给司机:“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打不着车,手机订车无人接单,请您无论如何捎我一段!”
“你搞错了吧?我们是私家车,不揽活!”
司机是个年纪很轻的毛头小伙子,他被周咿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眼神却一直朝后排座下车乘客的方向瞄。
周咿不由分说,飞快坐进副驾驶,心口如火烧般灼痛。
“我赶着去救人的命,请您帮帮忙!我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通往景轩天城的主路上——”
司机回头喊了一声:“郭总,您说这事咋办?”
“帮人总好过袖手旁观。我先进去选墙纸,你把她送到再回来接我。”
司机老大不情愿地应道:“我知道了。”
周咿转过头,视线透过降下的车窗,感激地望了一眼说话的男人。仅仅一眼,噩梦中困扰她多年的窒息感忽然堵塞了她的胸口。
郭依瑶的养父郭楚辉,面带微笑地回望过来。
盘桓在嘴边的“谢谢”,周咿始终没能说出口。她朝郭楚辉点点头,坐直身体,系上安全带,同时滑开手机屏幕,将地图APP规划好的路线告知商务车的司机。
沿途搜寻高延康的踪迹,周咿眼睛一眨不眨,唯恐错过那辆熟悉的出租车的踪迹。
两辆交警骑警摩托车停在百米开外的路旁。
人和摩托车之间的空隙,隐隐透出高延康驾驶出租车车身侧面醒目的彩色条纹。
“就是这里了!”
周咿谢过商务车司机,在距离出租车几十米远的位置下车,飞奔而至。
高延康看见周咿,先是一怔,而后苦笑着挥了挥手。
“高师傅?出什么事了?”
“剐蹭了一下,小事情,你别担心。”
“小事情?你张口闭口说得倒是轻松!”尖利的女声响彻四周,“交警大哥,你们评评理,我是孕妇,是我们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这位大叔不打灯,不守交通规则,二话不说上来就别我们的车,他这是谋财害命!”
两名交警并未回应苏荏荏浮夸的演技。
他们其中一人核实双方驾驶员信息,另外一人联络指挥中心调取事故发生时的监控录像。
奇怪的是,甘永绅不在事故现场。
一个大活人,没有翅膀,又不会遁地术,他是如何做到瞬间消失的?
周咿心中疑窦丛生。
不等她问清刚才蓝色轿车的驾驶员是谁,苏荏荏突然瘫软在地,捂着肚子大声喊痛。
“救命啊!我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两名交警变了脸色。他们迅速交换意见,联系到了最近一家医院的救护车前来支援。
苏荏荏越演越上头,最初她只是坐着,随后不久挪到了出租车车头。
执法记录仪全程拍摄,交警的好心劝说,都不能阻止苏荏荏平躺在遍地落叶的冰凉路面上。她一滴汗不流,甚至面色红润,连声高喊肚子痛。
“别演了行不行?”高延康是明眼人,从头至尾没上过苏荏荏的当,“姑娘,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能得最佳女主角奖,还是能收获一笔横财啊?”
苏荏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两位交警大哥,你们听清楚没有?他撞了我们的车,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反咬我们一口。今天这事,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跟他没完!”
撒泼,耍赖,讹诈,无非是想拖延时间。
周咿一眼识破苏荏荏的伪装。
“哪里来的‘我们’?”
一语未了,周咿立刻抛出第二个问题:“对了,你说的‘我们’,除了你自己,还包括刚才驾驶位上那个穿米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吧?”
苏荏荏被噎得直翻白眼:“‘我们’当然是指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什么中年男人?你可真会编故事。”
周咿转向若有所思的两名交警。
“这个女人在撒谎。蓝色轿车的驾驶员根本不是她!”
高延康补充说道:“两位警官,我朋友说得没错。蓝色轿车的驾驶员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三十九岁,男的。出事的时候是他开的车突然变道从我车头甩过去,剐蹭之后他扔下这个女人,脚底抹油溜了。我要求你们核查我车上行车记录仪拍到的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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