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别人,这样的回答会引发更加剧烈的负面效应。
但是周咿清楚,自己说的不是客套话, 寇堇奚听得懂。
“咿,你还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寇堇奚这么说,是因为大三那年她去异地看男友,却被打伤眼眶影响了视力,只得向周咿求助。平日省吃俭用的周咿二话不说,买了当晚飞泠海市的机票,把寇堇奚接回燕都市,陪她看医生做治疗。
周咿抬头望望排练厅门口,确认傅开朗还未回来,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
“小奚,告诉我酒店地址,好吗?”
听筒里一阵沉默,寇堇奚没说话,寇雨涓的哭声也渐渐平息。
温嘉言放松了颈部和肩膀,停下动作,侧过头悄声问:“你朋友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周咿轻轻摇头,指尖抵住手机麦克风小孔。
“暂时不用。”
忽然,听筒里寇雨涓又开始哭,哭声中夹杂着哀求:“妈妈……怕……”
周咿屏气凝神,听到了清晰的风声。
刚才寇堇奚说话,听筒中有细微的杂音,周咿并不是很肯定。现在她听清了,的确是风声。这表明她们母女俩在室外某个空旷的地方。
按照马尔代夫的气候特点分析,符合刮风和空旷两个条件的,大概只有海边或者高层建筑的楼顶。
周咿用排除法,首先排除掉了度假酒店附近的海滨。
午后的海滩虽然被强烈紫外线照射,却不可能没有其他游客经过——总会有些对阳光痴迷的人享受日光浴,或是做足防晒在此处漫步。
寇堇奚生完小孩后身体一直没恢复好,体力很差。
况且她不会游泳,无法带着寇雨涓游过浅海区到达远处的礁石群。
近海处的风可以排除。
难道是高层建筑的楼顶?
很明显,寇雨涓的哭声被大风吹得支离破碎,再加上不断呼喊害怕,母女俩一定身处小孩子未曾去过的地方,才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
周咿思绪混乱。
像墨水滴入清水池,她心中的担忧四处渗透,影响到了正常的判断。
偏不凑巧,傅开朗出现在了排练厅门口。
“我不来,你们就不开始是吧?”
离门最近的隋波忽然笑了:“傅导,您平时要求那么严格,谁敢违抗您的指令啊?不过这一次,您错怪大家了。”
傅开朗怒瞪隋波一眼:“别阴阳怪气的!你们根本没进入状态。”
“我们在排第四幕。”汪雪芳拿起剧本,看过之后又放在一旁,“没错,傅导。第四幕刚开始,黑卷尾和杜鹃决战在即,我们表演的是森林里全体鸟类的静静围观。”
儿艺前辈讲话,傅开朗有所顾忌。
他扯扯嘴角,勉强做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好吧。既然这样,那么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周咿紧握温嘉言的按键机,听筒那边寇堇奚仍然不发一语。
暂时无法确定寇堇奚寇雨涓安全与否,周咿的心始终悬着。
大学四年,家境富有的寇堇奚帮了她很多——无视流言女扮男装出演小品作业的男主,陪周咿一起当家教,一起在烈日下发传单,一起去快餐店打小时工。
寇堇奚照顾周咿的自尊。她的帮忙和助力,从来都是默默付出,春雨般润物细无声。
无论别人怎么评价,在周咿心里,她早已将寇堇奚寇雨涓母女当成了家人。
这个电话不能挂断。
“傅导!”周咿不再迟疑,握着手机走到傅开朗面前,“我请假。”
“又来?”傅开朗抄起双手抱在胸前,“你头上的伤口愈合了,你要帮的那个小女孩也回到了妈妈身边,我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新的理由逃避排练?”
周咿的耳朵紧贴手机听筒。
她的指尖堵严麦克风小孔,以免某些对话刺激到情绪失控的寇堇奚。
“我请假,傅导,立刻就走。”
“你这是什么语气?通知我?”傅开朗怒不可遏。
他松开环抱的双臂,一把攥住周咿的胳膊。
“我的朋友需要我。”周咿忽略手臂传来的疼痛,“我必须马上找到她!”
隋波和温嘉言走了过来。
“傅导,你不能对周咿动粗,有话好好说。”
傅开朗置若罔闻,他猛一用力,把周咿推搡至身后的墙壁。
“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今天你走不了!”
周咿重重撞上墙,蔓延整个背部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手机差点脱手。她下意识握紧手机,听筒里风声越来越响,寇雨涓的哭泣仍未止住。
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只要她们活着。
排练厅的画面悄然淡去,一栋哥特式风格的高楼闯入周咿的视线。
这栋建筑十分眼熟。
应该就在不久之前见过。
寇堇奚坐在顶楼天台边沿,一双腿无力地垂下。寇雨涓哭累了,蜷缩着躲进寇堇奚怀里,像是被梦魇困扰,小小的身体偶尔颤抖两下。
周咿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寇堇奚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慢慢搁在水泥台上。随后,她换了个方向,抱着寇雨涓回到安全的平地。
而就在寇堇奚放下寇雨涓并为女儿盖上外套时,她的胸前出现了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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