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门口,插好防盗链,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蔡导,您说吧。”
蔡博荣脸色难看:“我们生分了,周咿。当初你被林院长钦点,成为剧院献礼大戏的女二号小海鸥,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不记得。”周咿实话实说。
“你!”蔡博荣忍住满心恼火,尽可能保持平静,“我今天来,不是找人报复你,更不会出阴招。你对我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蔡导,我对您的信任,从您袒护蔡琦的那一刻开始,一点都不剩了。”
“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但是今天我来找你,真的是要跟你说一些事情。你不让我进房间说,隔着一道门,剧院员工来来往往的,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周咿不为所动:“那就别说了,浪费大家的时间。”
蔡博荣往前一步,脸几乎贴在门缝上。
“我想不到,你是这么绝情的人——觉得我可以利用,你就乖乖听话,一点不敢违抗我的命令;觉得我没用了,就把我抛开,像一块用旧的破抹布……”
“你别背台词行吗?”
强烈的厌恶感犹如藤蔓植物,迅速攻占周咿的心脏。
蔡博荣说的那段话,全部来自他入职儿艺之前执导的话剧《偏执的河马》。那是一部烂戏,各家购票平台开分后,分值一度低至3.3,就和话剧中的男主角一样,烂得不能再烂。
周咿定了定神,说:“您请回吧。难得今天放假,我要休息。”
“话没说完,我是不会走的。”蔡博荣得寸进尺,一只手伸进门缝,试图去拔开防盗链的插销。
周咿重重关门。
蔡博荣惨叫一声,快速缩回手,退到走廊对面,背靠着墙大口喘粗气。
关紧房间的门,周咿拿钥匙反锁两圈。检查门锁无误,她回到桌前,拉开抽屉。
覃野送她的削水果刀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还有解救林诺雅那天他写的字条。
“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刚一进门,我以为你只是喜欢简单、简朴,所以才不去修饰房间。直到我打开冰箱,看到一盒盒分装好的食物,有些已经过期十天了还没扔掉,我就明白为什么你的房间会是这副模样。”
覃野明白了什么?
周咿拿出水果刀,装进牛仔裤裤兜,轻轻关上抽屉。
他不明白。
在儿艺工作的三年,周咿饰演过不下二十种动物角色。没有一个动物,能够完全符合她的心境。
即使是海鸥,也有固定的栖息地。
她是一只无法降落的鸟,永远只能在空中盘旋,俯瞰大地的美景,羡慕那些有家的人。偶尔落到某棵树的枝桠上,也仅有短短一瞬的安宁……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周咿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她走到门口,耳朵贴上门板,屏息凝神聆听外面的声音。
“你也是来找周咿的?”蔡博荣问,“你是她什么人?朋友,男朋友?还是她失散多年的家人?”
被问的人沉默不语。
隔着门板,蔡博荣的声音愈发沙哑难听:“我奉劝你,别和周咿这样的女人谈恋爱,她心机重,你不值得。如果你是她的家人,最好也别跟她相认,就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孤独终老是她最好的结局。”
“闭嘴!趁我没打掉你的门牙,赶紧滚——”
覃野?
他什么时候来的?
周咿重回窗前,望向楼下。
吉普车大红焕然一新,停在蔡博荣灰色轿车的旁边。
“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反过来骂人真没素质。”蔡博荣提高嗓门,“小兄弟,不用说,你肯定是周咿在孤儿院认识的朋友吧?你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想想挺可怜的,就算长大了混得人模狗样,也没法掩饰身上那股子穷酸劲。”
覃野不予理会,抬手继续敲门。
“周咿,开门,是我。”
犹豫半秒,这一次,周咿没插防盗链。
她打开门:“你是来给我送吃的吗?我暂时不需要,之前你买的还够我吃好久。”
覃野一个闪身,敏捷地完成进门、反手关门、反锁一连串动作。
他两手空空,坐到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诺雅做了翻糖蛋糕,命令我请你去她家陪她一起吃。”
“好,我去换件衣服。”周咿走向墙角的行李箱,却被覃野半路拦下,“告诉我,你的衣服除了黑白两色的上衣和牛仔裤,是不是没有其他样式和颜色了?”
周咿笑着回答:“有一件红色短风衣,院长妈妈送给我的。”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覃野哑然失笑,“穿风衣的季节早都过了,现在漂亮裙子正当时!”
“我不喜欢穿裙子。”
“不可能。”覃野指着晾衣杆的方向,“前几天我帮你收拾房间,那里晾着一件白底红色小花图案的连衣裙。我看得出,你很喜欢那条裙子,洗过之后没有一丝皱褶。”
周咿微怔:“你看到我挂了一条裙子在那里,没注意它的尺码是多大的吗?”
“我看着有点小。”覃野说,“不过你瘦,应该穿得下。”
“好吧,那我问你,你能穿下10岁时候的衣服吗?”
“……穿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