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李大人肯亲自下山去接韦兴,原来因由竟在此。只是二人不好好在房中快活,竟约到后山去,蚊子多不说,若碰上旁的汉子,也不知臊不臊得慌。
张嫂心中腹诽,想起糟心的澡堂,不由与李贽多提了一嘴:“李大人明日让匠人把澡堂墙上的窗孔封了吧?前日孙家的媳妇洗澡时正正望到外头有双眼睛偷窥,吓死个人!”
这种难以启齿的小事一般传不到李贽这里。还是因着张嫂想为早上那桩事辩解,这才拐弯抹角暗示他一回。
李贽微微冲她一点头,心中的怒意更甚。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自以为略有点姿色就敢自作主张,到处物色男人“设法”?只将他的警告当作耳旁风一样!
他从驿站中出来,一路匆匆,径直往后山去。
夜色已渐深沉,天空中撒满星子,很有几分星汉灿烂的意思。阿梨无心头顶绝美的星空,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竹杖在草地中翻找过去。
傅郎中说库房中的药材还少一味至关紧要的续断,让阿梨去求李司户明日进城去采买。
阿梨不知那续断是什么药,但韦兴伤重,她又怎可能枯坐在此等天明呢?当即便央求傅郎中好歹将那袋子里的钱还她一些,她即刻便要走夜路回城去买药。等将来手中有了钱,再报答他今日的恩情。
只是入了口的钱又岂有轻易吐出的?傅郎中有些不悦,这才指点她,说这药其实也并不难寻。民间称为和尚头,是续折接骨的良药,他前不久还在后山看到过几株。
她没听过续断这味药名,但和尚头这种草却并不陌生。因而,阿梨便出来问张嫂借了油灯,往后山寻这味草药。
只是夜里油灯光线昏暗,能照见的不过脚下一臂之地。阿梨勾着腰,在草丛中翻找许久,却劳而无获。
夜里,住得近的民役们尚可回家,但离得远的自然只能在工地附近简陋的工棚中凑合。白日强烈的阳光将地气蒸上来,这股热气要到夜半三更才能慢慢散去。此时天依旧闷热,不少人无法安睡,坐在工棚外歇凉。
那一点幽暗的油灯自然引来有心人的关注。阿梨在草丛中翻找不久,就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过来。他脖子上搭了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汗巾,也没穿上衣,强健的臂膀上全是古铜色的腱子肉,在夜色里看着有几分唬人。
“呔!黑灯瞎火在这摸金子呢!”他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面冲阿梨搭话。望着那年轻女子撅着蜜桃似的臀,他眼睛有些发直,怎么都挪不开脚步了。
阿梨没有理他,只提着油灯,往另一处草丛茂盛的地方去。因为白日张嫂说过的事,她心中有些紧张。
但草药尚未找到,韦兴还等着她救急,她不能就此打道回府,躲在房中备受煎熬地看着他受苦。因而,虽然心中有些畏怯,她还是壮着胆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在草丛中翻找。
细细的竹杖扫过密密的草尖,阿梨挪着步子慢慢踩过去。哪想那草丛底下便是一道坡坎,她一时没瞧清,脚下一空就滚了下去。
还好那坎子只有半人深,细碎的石谷子擦伤她手腕,而手中的油灯被她下意识高高举着,微弱的火焰一摇,又顽强地站了起来。
阿梨摔得有些发懵,半晌没有站得起来。那来搭话的汉子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见着阿梨躺在地上,想也没想就跳了下来,蹲下去想将她抱起来。
“别!我好像撞到了膝盖。”阿梨伸出一条手臂挡在那人身前,男子身上的味道令她心中有些发慌,头脑里也有些混乱。
等那阵钻心的疼痛过去,她试着动了动手腕脚踝,又屈了屈膝盖。所幸那阵疼痛只是皮外伤,动起来并没有大碍。
阿梨单手撑在地上,试着起身,那男子趁势搂住她的腰,扶着她起来。幽暗的灯火中,她的眉眼精致得像是墨汁画上去一般秾艳,年轻女子鲜活的躯体令他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他的呼吸乱了,手不自禁颤抖着,而后用力一箍,将阿梨紧抱入怀中。
阿梨早察觉他有些不对劲,被他这一下吓得叫出声来,忙不迭踩了他的脚背,拼命往外挣脱。
可欲|念上了头的汉子哪舍得放弃到手的好机会,她愈挣扎,他愈冲|动,竟然死死不肯松手。
“你们在做什么!”威严的厉声喝斥从头顶响起,认出李司户,那汉子如被警世钟当头一棒,慌忙松开阿梨,往旁刺里树丛中逃窜而去。
阿梨惊魂未定,颤抖着坐在草丛中,只觉得手脚发软,浑身冰凉,脑子里一阵一阵轰然作响。李贽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却瞪着一双惊鹿似的眼睛,吓傻了一般,没有回应。
“舍不得他的银子?”李贽秀致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捡起一颗指甲大的石谷子用力掷在她额角。顺着她的衣襟望下去,那精致的相思扣被扯作一团,那人似乎想用蛮力扯开,却并未奏效。
他嘴角便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果然是衣带松的女人,若非他的绳扣结得别出心裁,她这会子只怕早在旁人身|下欲|仙|欲|死。
阿梨失神地坐了一刻,望着手中顽强的油灯,后知后觉地沁出两颗眼泪来。待从惊慌中缓过神,擦了把眼角的泪,捡起地上的竹杖,继续去草丛中翻看。
阿兄还等着她,每多耽搁一分,他的苦痛便要多延续一分。她甚至不敢浪费多余的情绪去自怜自伤。官府的人不过是敷衍塞责,而韦兴躺在那里,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一个她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