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丫头粗笨纯属无心之失,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一回。”陆哲翰见孔鎏也未能幸免,连发梢上都挂着臭水,竟有几分解气。
他隐隐觉得薛采是故意为之。
孔鎏冷然道:“陆兄,你对下人未免太过宽厚。既然你不懂如何责罚,那就由我代劳。”
说罢,抽出佩剑,寒光一闪而过。
薛采吓得双膝跪地,磕头道:“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孔鎏冷笑,“坏我好事,岂能轻易绕过!”
话音落地,寒刃直击薛采命门,薛采像是吓坏了,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向她的胸口。
叮一声,一粒石子打在剑身上,与此同时,一张床单从天而降将薛采严严实实裹在了里面。
醉酒未醒的莫大夫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抢在孔鎏前面将薛采护在身后,两指轻轻松松夹住长剑,道:“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别喊打喊杀的,老夫年纪大了,不经吓啊。”
孔鎏冲着陆哲翰狞笑道:“看来,陆兄的船队里卧虎藏龙啊。今日,我更得好好搜一搜了。”
陆哲翰赔笑道:“这是草民花重金请来的江湖郎中,自由散漫惯了不懂规矩,还望将军见谅。”
莫大夫搀着薛采往外走,捻着胡子道:“老夫还有正经事,不陪你们玩了。”
“把人留下。”孔鎏将剑横在莫大夫面前。
莫大夫无可奈何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上道!老夫将她带走,是为了你们这群人好。”
说着,将蒙在薛采身上的布打开,撸起她的衣袖道:“你们都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这丫头得了瘟疫,全身上下发满红疹。为了不传染他人,老夫只好把她关在房间里。可这丫头淘气,趁老夫醉酒偷偷摸摸逃了出来。甚至恩将仇报,打碎了老夫心爱的瓦罐。你们几个,刚才都跟她接触过了吧。这瘟疫甚是霸道,就算没接触过,与她同处一室也极其容易感染。”
有几名士兵开始挠自己的手背。
莫大夫惋惜道:“是不是觉得身体有些发痒?那还不赶紧从这里离开,这丫头待过的地方,老夫好心劝你们不要久留。”
薛采躲在床单后面一个劲偷笑。
原来莫大夫早就醒了,还将她与崔珩的话听得一字不差,而且他演戏的本领也太高超了,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讨教。
孔鎏将信将疑,“既然得了瘟疫,那更得杀了,难不成留着过年?”
莫大夫气得胡子乱颤,“不要以为你身份尊贵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夫是医痴,但凡遇到疑难杂症就势必要研究个水落石出。这丫头的病,老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把她杀了,就是跟老夫过不去。老夫年纪大了,武功未必敌你,但老夫身上有的是毒药,你有兴趣试一试?”
孔鎏吃了个瘪,脸色铁青道:“废话连篇,还不赶紧把她带走!”
陆哲翰冲莫大夫使了个眼色,莫大夫会意,带着薛采连走带跑回到了客房。
孔鎏当然不会放过粮仓,命令属下一寸寸搜过去。但那些个士兵听了莫大夫的话,心底无不发憷想尽快完工离开此地,所以搜得马马虎虎,没有找到暗室的机关所在。
此行浪费了数个时辰,结果一无所获,孔鎏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没有当场发作。
“将军,您难得来一趟,草民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还请将军赏光,留下喝盏茶吃顿饭。”陆哲翰见孔鎏要走,极力挽留道。
孔鎏报以冷笑,“陆兄,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再叨扰。对了,听说琉球的宝玉公主将在下个月选驸马,不知会花落谁家啊。”
离开时,孔鎏投向陆哲翰的那一眼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陆哲翰暗想,经此一遭,他与孔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信阳侯孔辉只手遮天,嫡女孔妍菲乃当今皇后,孔鎏倚靠这两座高山一路扶摇直上,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左将军。得罪孔鎏无异于与整个朝廷作对,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如履薄冰。
他手扶栏杆,苦笑了一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薛采那双倔强的眼睛。离开师门重返陆宅时,日子何尝不是举步维艰。不照样熬过去了,有了如今的地位。
也正是此时此刻,陆哲翰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在尔虞我诈的陆宅撑下去,之所以能与形形色色的人物从容斡旋,是因为早在衡山时,薛采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不屈不挠,永不言弃的种子。
他嫌弃薛采的性情不像女儿家,是真的。无可救药的被这种性格吸引,也是真的。
从前,他毫无所觉。直到此次重逢,亲眼目睹薛采为报恩所做的一切,才渐渐醒悟,自己受薛采的影响有多深。
原来很多时候,他并不了解自己。
第10章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薛采守在榻边,愁眉苦脸道:“你不是说小恩公脉象平稳,身体无恙吗?”
莫大夫将银针插入崔珩的天池穴,神情专注,“丫头,你这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
“不敢。”
施完针,薛采奉上茶,莫大夫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捻着小胡子道:“他浑身滚烫,体带异香,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应该是被人下了合欢蛊,且这蛊虫盘踞他身体已数月有余。”
“合欢蛊?”薛采在衡山时也读过几本医书,普通的伤寒感冒倒是熟知,此刻只能承认自己孤陋寡闻,不耻下问道:“莫大夫,合欢蛊是什么东西,你能否和我讲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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