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冰凉的夜里,她感觉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太久没有哭过了,久到她一度以为自己没了这项功能。
可在这个午夜,泪水像突然开了闸。
辗转天明,照常去跑步、吃早饭、上课。
还是要等。
班里最近突然热闹了起来,因为一场33年一遇的狮子座流星雨。大家都在商量着去哪儿看,有说楼顶的,有说去远郊的。
安安在宿舍楼门口的租书店里买了报纸看。报上说,一颗被天文学家命名为“坦普尔—特塔尔”的彗星环绕太阳运行的周期大约是32.9年,它在环绕太阳运行时,将一部分残余物质洒向轨道各处,形成了狮子座流星群,它的主要物质集中在它运行轨道上的一个较为狭窄的区域。而地球恰好在每年11月中旬从“1866I”彗星和狮子座流星群的轨道中穿过,由于“1866I”彗星绕太阳运行的周期约为33年,所以地球和这个区域,大约每隔33年会遇到一次。
又一个33年后,人们会有幸看到一场盛大壮观的流星雨。
沈遥为了看流星雨做了充足的准备,望远镜、厚衣服、食物……一应俱全。杨明欢看了,颇有些酸溜溜地说:“重色轻友。”
“哎呀,你和安安凑一对嘛。33年才一次呢,我肯定要和我家哥哥一起看的呀。”沈瑶嗲着嗓子说。
杨明欢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转头问安安:“安安,咱们去哪看?”
“好像要等到下半夜,会很冷吧。”她最近格外怕冷,两只手正摸着发热的台灯罩取暖。
“别啊,多难得啊,去看吧,好歹许个愿,没准儿实现了呢。”
“行,看。”安安一边说,一边爬上上铺,准备睡觉。
“这还差不多。哎,这么浪漫的时候,居然不能和我家陈江北一起。”杨明欢遗憾地直摇头,拿了电话机坐到寝室门外,打算在电话卡的夜里优惠时段和远在石家庄的陈江北煲电话粥。
走廊里隔几个寝室就有女生坐在门口。夜里九点后,电话卡有优惠,又怕扰了室友,所以搬把椅子在门口,扯着电话线,端着电话机,和异地的恋人打电话。每晚走廊里的低声软语,成了宿舍楼里的一道风景线。
这一晚,安安很快入睡了,竟难得的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往常她都是不到六点就起床,这天早晨竟一觉睡到了6点半。匆忙起床洗漱好,去跑步。
天气不错,看来夜里能看到流星雨的概率不低。安安边走,边低头扎着头发,走出宿舍楼时,阳光打在脸上,暖暖的。
宿舍楼门口正对着那家租书和影碟的小店,此刻已开了门。老板是个勤快人,会顺带卖卖早点,懒得去食堂的学生们,会在这买个包子茶叶蛋解决。此刻店门大开,里面一整排的书架,陈列了满满当当的各种小说。
安安抬眼看了眼太阳,清晨的阳光柔和,不算刺眼。她收回视线,往操场走。被阳光照过的眼前闪过几个圆圆的光晕,光晕的中心是书店里那排整齐的书架。
书架前站着的那个少年,短短的寸头,笔挺清瘦的脊背,纯白的衬衫。
安安顿住脚步,无意识地收紧手指,望向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背影。
只需一眼,她就知道,是他。
眼前的光晕逐一散去,少年的背影在视线里清晰起来。
只是她竟一时忘了走过去。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了。
章家明也在这时回身,看到了她。
女孩儿一定起得匆忙,头发扎得松松散散,几缕碎发散在耳边。牛仔裤、颜色浅浅的针织开衫。那个装扮再简单,也让人挪不开眼的女孩儿,此刻,就在不远处。他披荆、斩棘,终于出现在了这个有她的地方。
两人在相距十几米的地方看着彼此。
光阴如镜像,镜子外面是深情看向彼此的他们,镜子里面是他们此生最炙热的高中时光。
一年零五个月,不长;
一年零五个月,好长。
煎熬过的每一秒,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他冲着她灿烂地笑。
分别时她说:再见面时,我想看你笑,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一样。
安安听到了冰层破裂融化的声音,她寒凉的心里终于有了暖暖的温度。
等她想起迈步时,他抬手示意,用口型告诉她“等着”。而后,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她。
当初,她背向他,走了此生最艰难无助的五十六步。
如今,他一步步走了回来。
他把还恍若梦中的人紧紧拥入怀中,感受她身上真实的温度。
久久,抱着。
迟迟,没有松开。
“小哭包,不哭一下吗?”他在她耳边开口。
安安在他怀里支起手臂,看他的脸,忍不住用手去触碰。
好真实。
“你都来了,我还有什么好哭的?”她笑靥如花。
他笑意挂在唇边,抓住她的手:“起这么早,干嘛去?”
“跑步,你去不去?”安安的眼睛里闪着光,在这清晨的阳光里,比阳光还亮。
“去。”
两人牵起手,慢悠悠走去塑胶跑道。
远远望去,他们和这校园里的其他情侣没什么区别,分别的那些日夜似乎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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