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絮絮交谈,沿着酒店园区的小径,一路向前。
白日里沉闷的热已经褪去,茂密而油绿的灌木浸在夜里,间或点点虫鸣。此地没什么重工业,更谈不上污染。天空垂得很低,好像一抬手,就能摸到闪烁的繁星。
“先生,我们到了。”管家停下脚步,示意廖维鸣,“就是这里。”
眼前是一排点着夜灯的水屋。
水屋紧邻印度洋,建造得颇有些海岛风情——混凝土屋顶外面特意盖上稻草,房间内部一水雪白的装饰。
白的墙、白的被单。白的吊椅微微摇晃,等待着旅人的到来。
床边是一面透明落地门,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亮着的无边泳池。水蔚蓝而平静,像一块凝固的翡翠。
要是从这一片水域再往外去,就是真正的海了。和人工泳池里的宁静不一样,此刻疾风掀起波涛,浪花拍打在礁石上轰隆作响,是一种躁动的力量。
管家贴心地把客人的行李箱放在床边,拿了小费,留下一句“Have a good night, Sir”,就转身离开了。
廖维鸣推开玻璃门,让新鲜的海风吹进来。隔着泳池看了好大一会儿暗涌的海,才重新回到屋里,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几个未接来电。
有策展中心的,有美院老师的,有助理小赵的。而让人意外的是,竟然还有来自温梦的。
廖维鸣下意识就要拨回去,指头挪到那个名字上时,又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转而点开李彦诺的朋友圈。
自从那条老街酸奶的状态后面,李彦诺就什么也没有发过了,只剩下一条横线。他没有分享自己和温梦复合的喜讯,也没有分享回洛杉矶行程的打算。
这人一向含蓄,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从李彦诺那里探索无果,也许该去看看温梦的朋友圈。
可廖维鸣没有这么做。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人也躺了下去。辗转到后半夜,终于陷进无知无觉的睡梦里。
***
管家说得没错,此地虽然雨季漫长,但早上云彩走掉,中午地上的水就干了。
水果是新鲜的,汁水旺盛,果肉细腻甘甜,吃上几个就能填饱肚子。无论是椰子还是芒果,都不像北京市场上卖的那样干瘪。
除开食物可口,岛上的生活节奏更是懒散。清早起来晒晒太阳,去自助餐厅吃上一顿,就再没有其他安排。
而廖维鸣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休息。
但理想和现实总是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得不到的爱恋缠住他,让廖维鸣时不时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直到天亮,心情谈不上多么饱满。
既然这样,就去潜水吧——在无垠的大海面前,个人的喜怒哀乐显得无比渺小,自然总归会给出答案。
一天,二天,三天。
鱼群在廖维鸣的身边穿梭而过,色彩斑斓,完全不惧怕人类的存在。除非是偶尔有快艇从远处经过,发动机的声响一下子扰乱水面,鱼群才会受到惊吓,四散逃开。
廖维鸣从水中抬起头,捋了一把湿淋淋的发梢,往远望去。
又有游客上岛了。
快艇上坐着四五个白人,其中倒是有一个亚洲人的身影,看着竟然有几分熟悉。只是船开得太快,那影子一闪而过,就从廖维鸣的视线里消失了。
好像温梦。
这个微小的希望在廖维鸣脑海中冒出头,又被他按了下去。
怎么可能呢。
温梦应该已经在准备前往美国了,和李彦诺一起,毕竟廖维鸣想不到任何一个能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即便如此,他还是变得有些心绪不定。又潜了十分钟,最后干脆从水里出来了,让那天的行程草草结束。
从浮潜的白沙滩到水屋,步行大概五分钟。
太阳很大,迅速蒸发掉留在廖维鸣身上的海水。雪白的海盐凝结,让他裸露的皮肤都变得紧绷。
他走着,走着,竭力压制没有那些意义、却依旧在翻涌的幻想。房间终于出现在眼前,门意外的没有关死,敞开一条小缝。
——他离开前明明是关好了的。
廖维鸣屏住呼吸,把门推得大敞开。接着他看清了屋内的情形,愣住了。
画中的人影真的出现在眼前了。
她穿着一件纯白吊带裙,就坐在落地窗边吊椅上,借着日光读一本书。凉鞋挂住她的脚背,随着摆动的节奏微微晃动。如果不是天太热,让女人面颊上涨得有些发红,她几乎要和背景的白融为一体了。
“温梦?”廖维鸣难以置信地叫出那个名字。声音很轻,生怕一旦惊动对方,人影就又立刻回到画上。
但这不是幻想,也不是梦。
因为被叫到了名字的人抬起头,把书放在膝盖上。顿了下,露出微有些赧颜的微笑:“维鸣,好久不见。”
第38章 Chapter 37 他和她的约定……
温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脸上在笑,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她对于分手这件事的理解,全部都是基于自己的揣测。
廖维鸣会不会压根就不这么想?会不会根本就不愿意再见到她?
温梦也不清楚。
而十来天没见, 再次看到廖维鸣,他似乎还是老样子, 只是单薄的面孔更瘦削了些。浅棕色眼珠被日光晒得通透, 好像猫眼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