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师傅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挑衅举动,拿着餐勺探出头朝这边看过来,一脸不耐烦,随时要赶他们走。
“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温梦有点紧张,“一会儿该挨训了。”
廖维鸣才不在乎:“怕什么,我这是解决民生问题。鲁迅都说了,吃饱穿暖才有力气干活。”
一口锅扣在鲁迅头上,人家明明没有说过。廖维鸣知识点记不清,歪理倒是很多。
温梦还是犹豫,刚要继续劝他,坐在一旁的李彦诺说:“没事。”
这两个字好像船上压重的石头,立刻稳住了晃动的节奏。
温梦突然觉得踏实了,因为李彦诺说在这里吃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她是信任他的。
“那我要板烧鸡腿堡吧。”温梦没有再提换地方的请求。
不知道为什么,廖维鸣的声音有点沉下去了:“哦。”
不过这点沉闷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恢复了精神,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都决定好了吗?那我可下单了啊。”
“快点快点。”周围一圈同学比他还着急,尤其是乔婕和曲哲。
现炸的鸡翅拿到手里还热着,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恨不得满嘴流油。几个人吃到把骨头都吸吮干净,谁都顾不上多说什么。
那天下午的英语周练,温梦拿了满分。
卷子出分的一瞬间,她对廖维鸣都有点佩服了。这人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偶尔还是有点生活的智慧的。
确实吃好喝好,才能好好干活。
***
和廖维鸣成为朋友,还有一个温梦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她不用再坐公交车。
往常北京是很干燥的,那一年却像是被捅破了天窟窿,从夏天到冬天,一路没完没了的降水。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又开始下雪了。
银白的雪花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盖住路灯和井盖,让马路的分界线都变得模糊。
温梦才睡醒,睁眼就收到廖维鸣的短信:【今天天不好,咱们一起走。我已经接上老李了,你在路口等我们,五分钟就到。】
她赶紧爬起来洗漱,收拾好书包火速下楼。等穿着羽绒服跑出来时,那辆熟悉的红色路虎已经停在小区门口。
车门一拉开,音响的声浪几乎刺穿耳膜。
廖维鸣不光擅长画画,还热爱一切艺术,最近特别沉迷重金属摇滚。
“这是Rammstein的歌,Industrial Metal的代表作。”他煞有介事的向朋友们介绍起来,“听到金属撞击声和电脑音效了吗?有没有一种鞭挞感?”
温梦没听出鞭挞感。她只觉得车厢里轰隆隆直颤,而自己要聋了。
李彦诺明显和她想法差不多:“小声一点,头疼。”
“你俩真是的,缺乏欣赏美的耳朵。”廖维鸣曲高和寡,只能叹了口气,把音量扭小。
光是车在路上走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温梦和李彦诺又不爱说话,他决定自己活跃气氛。
“对了,我昨天看了个笑话。”廖维鸣从副驾驶上回头,兴致勃勃的说,“一个人被蚊子叮醒了,抓了大半宿才把蚊子抓住。正准备就地正法的时候,蚊子求他:别杀我,今天是我的生日——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1]
没人接话,也不影响他的发挥。
廖维鸣干脆继续往下讲:“那个人善心大发,把蚊子放在手心,一边拍手一边给蚊子唱生日歌哈哈哈。”
说完不仅自己笑出声,还要逼迫围观群众也发言:“听懂掌声。”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其实温梦没大听懂,但还是跟着李彦诺一起捧场的拍了两下手。
廖维鸣满意的做了个手势:“收。”
“你是不是下周要过生日了?”李彦诺倒是从这个笑话中领悟到了什么。
“兄弟,还是你懂我。”
“打算怎么过?”
“准备办个聚会,你们到时候都得来啊,别找借口。”
下周放寒假了,补习班又还没开始,时间上确实是可以的。但廖维鸣的生日聚会一定人声鼎沸,温梦光想一想都要社恐。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廖维鸣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目光里有点孩子气的执拗。
温梦怕朋友伤心,于是答应了:“我会去的。”
准寿星果然很高兴:“温梦你想吃什么?龙虾,焗饭还是火锅?我提前叫阿姨准备。”
李彦诺在一旁淡淡的接了一句:“做题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激动。”
廖维鸣右边眉毛挑起来:“那你别来了。到时候就我和温梦吃,发照片馋死你。”
还有几天就要成年的人了,打起嘴仗来依旧不肯认输。
温梦没有参与这场辩论,因为她正在在认真思索。
车子拐过几个路口,她终于想明白了:“所以那个人本来没想杀蚊子,只是把想蚊子放在手心上,祝它生日快乐。结果鼓掌的时候,不小心把蚊子给拍死了?”
合着绕了半天,温梦才搞清楚那个冷笑话的意思,反射弧未免有点太长了。
廖维鸣克制不住的笑出声,就连李彦诺的眼睛也弯了起来。
温梦再次遭遇社死瞬间,这回还是双重的。她不好意思到把脸埋进手里,使劲搓了搓,面颊烫得快要爆开了。
而车窗外新鲜的雪里压在道旁的冬青上,绽绿和沁凉的白交错着,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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