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不好听吗?”
他们仨不知道顾近轩想干什么,面无表情地摇头,一个手机来电声音至于他这么认真地思考吗?
一个提示声而已,还要什么好听不好听。可是顾近轩表情严肃,看样子十分慎重。
“意桐说有点枯燥,我要不要换一个?”
陈又弦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老方翻了翻白眼,捋了捋他有点飘逸的刘海,认真地问张启发:“阿发,普外昨天收养的狗还好吗?”
“被小陈带回去养了,狗挺好,但我不太好。”
昨天普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只小狗,一整天都无人认领,小陈只好先把狗领回家养,等狗主人来寻再还给对方。
“小陈养什么啊,让顾飞刀养,他最近狗粮太多。”
他们一本正经地调侃顾近轩,顾近轩心情很好,没和他们计较,默默地换好了提示音。
老方和张启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餐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每一次他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光,总是最快乐的。
*
下午顾近轩有台手术,做完手术刚出来,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顾修远和爷爷都给他打过,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不及看顾修远发的微信,他立马回拨了过去。
顾奶奶脑梗塞复发,现正在市立医院抢救。顾近轩一听,心底顿时无比难受压抑。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顾奶奶中风以后,与病魔斗争许久,这一次恐怕熬不过去。
“顾医生,六十二床患者剧烈呕吐……”
顾近轩收了手机,护士又迅速地叙述了一遍患者的情况,可是顾近轩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你刚刚说什么?”
他随即和护士赶到了病房,佟医生已经在抢救患者。
顾近轩查看了患者的情况,必须马上手术。
“准备手术室,联系麻醉科,佟医生,你和家属说一下情况。”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刚从手术室出来又要进去。
老方刚下了台手术,见顾近轩又往手术室跑。
“飞刀,你怎么还在这儿?”
老方才刚打开手机,看见陈又弦给他发的微信,得知顾奶奶正在抢救的消息。
他以为顾近轩早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这会儿还往手术室跑。
“你知道了?我做完这台手术马上过去。”
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大拇指不安地摩挲着。
“普外又不是你一个人扛,让人替你下来啊。”
“老吴不在,这个患者情况复杂,佟医生不熟悉,只能由我来。”
老方见他状态紧绷,有点担心他。
“你还好吗?”
“好,我先去了。”
顾近轩把心里所有的着急与担心全都压下去,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自己好不好。
老方看着顾近轩匆匆离去的身影,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
他以前当实习医生的时候,一天到晚在医院里忙得晕头转向,连老妈生病的事都不知道。
后来老妈病情恶化,转到市里来,他堂哥才把这件事告诉他。可是那天晚上有一个重症患者需要看护,他不能离开医院。
当晚他在医院里值班,深夜一个人在科室外的走廊坐着,偷偷地哭了起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这辈子他从来没有那样哭过,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重重地裹挟着他。
一面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面是需要他时刻守着的患者,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当医生会有这么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们忙忙碌碌,尽职尽责,救死扶伤,神圣又光辉,可却往往忽视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如今在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虽然鼻子偶尔也会酸涩,但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顾近轩也是,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挣扎,也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先干什么。
老方下班的时间到了,他换好了衣服在手术室外等顾近轩。
七点、八点、九点……
直到快十点,顾近轩才从手术室出来,他换了衣服,老方送他来市立医院。
路上,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和老方借手机打给佟医生,交代这个患者相关的注意事项。
挂了电话之后,他疲惫地倚靠在座椅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刚刚打电话问顾奶奶的主刀医生了,那是我学长,他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他们医生不会把话说满,这句话的潜台词顾近轩比谁都清楚。
即便手术已经成功,但他的心里仍然太不安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无比沉重。
老方递了瓶水给他,他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车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路灯在顾近轩的脸上一闪而过,在忽明忽暗之间,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老方,我每周都回去看她,我怎么会没……”
顾近轩的语气里,有无尽的自责与担忧,心里种种的难受心酸,最后都化成无声的叹息。
“这是突发状况,谁能料到。”老方拍了拍他,“振作点,你这个时候可不能这样。”
顾近轩睁开眼,眼睛泛红。他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窗外美丽的夜景迅速地从眼底闪过,他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外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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