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了空小和尚那一张脸她还是认得的,一模一样不说,连眼角眉梢的神态都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因为换上了一身密宗僧人的装束,所以看上去有些怪异罢了。
人,还是那个人。
一时之间,央金有些傻眼,修炼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这样不讲道理的场面,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了空那边,忽然察觉到一点什么。
他原本是装模作样地走在这二十余名密宗僧人之间,从前面这座大殿经过,可在经过那一根巨大的圆柱时,竟然直接转过目光来,一眼就看向了央金。
央金简直毛骨悚然!
这一瞬间她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暴露出来,就要先杀这个看起来与了空一模一样的僧人了。
可下一刻,对方便向她眨了眨眼。
神情间有些无奈,还有一点“我也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的小兴奋,当然也有向央金表明自己身份的意思。
是了空,绝对没错。
可越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央金越觉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开什么玩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混进去?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密宗的僧人们走在一起?而且自己可是返虚期的大能了,别说是一个才出窍的了空,就是同是返虚大能的见愁也未必能准确发现她藏身的方位,可了空一眼就看了过来,半点犹豫与疑惑都没有,好像早知道她藏在这里一样……
一定是是禅宗那几位高僧暗中给了几道玄异法宝吧……
嗯。
一定是这样。
藏身在这圆柱后面,央金又想了半天。
但了空却是不敢说一句话的,他能混进这一队僧人之中,本就是机缘巧合,所以这当口上只给央金递了个眼神,便随着那二十来名密宗僧人向前面走远了。
圣者殿便在整座大阵最中心位置正下方,那一道从天而降的细细金色光柱,已然变得粗壮了不少,连着圣山下坛城中的梵呗,也洪亮了许多。
信众们平日何曾见过这等奇象?
只在阵法变化这片刻间便激动了起来,心中的虔诚更添上几分,加剧了那阵法的运转,也让阵中那一道光柱变得更为纯粹。
央金望着了空的背影,情知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怎么也没想明白了空到底是怎么混进密宗僧人之中还不被发现的,但反正归结于他三世善人积攒下来的好气运就行了。
关键时刻,管不了那么多。
她没了空这么好的运气,当然也没有这样的傻大胆,所以依旧是按照自己原来的老方法朝着阵法的中心靠近。
已经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此刻的圣者殿了,这雪域圣山上最高、最宏伟的一座大殿,完全为那从天而降的金光所笼罩,像是这佛国最触不可及的神与圣的居所。
宝印法王,便端坐在这居所之间。
圣者殿地面上勾画着的阵法,也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赤金色,甚至在阵法运转之间从地面上浮了起来,线条与线条相连,很快竟然弯曲成了一盏巨大的金色佛莲。
地上的金色与天上的金色,交相辉映。
地上的金莲成为宝印法王座下的莲台,天上垂落的金瀑则坠入他眉心那一只睁开的黑眼中!
分明是磅礴的力量,可进入那一只无神的黑眼时,却如同一粟进了沧海,根本不值一提般,半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宝瓶法王也是三宝法王之一,他心内知晓这一次圣祭的目的何在,所以Y沉的面目格外凝重,双目之中更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与狂热。
他干瘦,且苍老。
耷拉的面皮上满布着皱纹,每一条皱纹都像是一道沟壑,沟壑里隐隐藏着几许脏污痕迹;眯缝着的眼睛被垂下来的眼皮和两道灰白的眉毛,重重压着,好像看不见了似的;人虽然盘坐在这殿上,可一眼看去,依旧觉得他枯瘦得像是一只细细的瓶子。
一串处子骨做成的佛珠挂在他手掌之间,每一粒佛珠都雕刻成恶鬼模样,在他嘴唇翻闭吟诵佛经之时,随着掐动的手指不断转动。
只是某一刹,忽然一顿。
像是隐约从周遭这喧嚣嘈杂之中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宝瓶法王那惨淡的眉毛一抖,忽然就皱了起来。
已经返虚中期的他,几乎拥有能覆盖整个雪域的庞大灵识,平时虽然没有放出来,且在这种敏感而关键的时刻也不敢放出来引起十九洲上其他宗门大能修士的注意,可在这种时候,灵识覆盖着整座最关键的圣山,他还是能做到的。
圣殿后的圣湖已经沉寂了数百年,可刚才……
覆盖在那一处的灵识分明是隐约动了一动,那待他仔细调整,重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去感知的时候,那湖畔又一无所有。
不,不对劲……
宝瓶法王几乎是立刻就向宝印法王看了过去,就要说点什么,可阵中的宝印法王这时候哪里还察觉得到外界半点动静?
他整个人都化作了雕塑,一动不动。
接受这一座圣祭最磅礴力量的,自然不是他本人。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只像是一个容器,一条通道,以供这些力量传递到应该传递的地方去。只是饶是如此,也需要他竭尽自己全部的心力催持,甚至忍受着那种身体都要为之炸裂的痛苦!
黑气金光,在他面上交错浮动,一片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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