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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来,此言实在不假。
    她唇边挂上了几分笑意,心思却有些飘远了,若有所思道:“听说谢道友乃是天眷道子,修炼境界攀升都不用渡劫。且其心性坚定,即便是问心道劫,该也不放在眼底,如今却连横虚真人都要为此事绊住。贵门这一位谢道友,实在是令人好奇……”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能让这一位“道子”和修为高达有界的横虚真人,在这样重要的日子留在昆吾呢?
    不仅是见愁,其实整个星海都在猜测。
    只是有的人猜测靠谱,并且已经得到了昆吾修士的亲口印证;有的人的猜测歪到了半边天,实在不可信服罢了。
    当然,最清楚此事的,莫过于还在昆吾的横虚真人与谢不臣本人。
    昆吾,后山。
    仲春时节,天气已回暖了许久,满山萧瑟之意早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昆吾十一峰皆在一片新绿的翠意之中。
    主峰后的一条山径,一直通向了后方的深谷。
    深谷里,是一片松林。
    一条清溪从山上飞下,撞进了下方一座幽深的水潭里,溅起喧嚣的声响。潭边搭着一座简单的茅草屋,正对着幽潭中心最大的那块黑石。
    此刻横虚便站在茅屋前,谢不臣则盘坐于中心那巨大的黑石上。
    天光明亮,可到了此处都变得幽暗;鸟语啁啾,一近水潭都消弭干净。
    天地间,好像什么都消失了。
    可不管是横虚,还是谢不臣,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气息,有某一种存在,正在这深谷幽潭的上方盘旋,似乎在等待一个降临的合适时机。
    有风吹来,谢不臣垂落在石上的衣袂跟着轻轻地翻起,可他的身体却彷如与身下这黑石长在了一起一般,纹丝不动。
    两手搁在膝上,掐的是个清心寡欲的印诀。
    灵气在体内运转过一个大周天之后,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了潭边静立已许久的横虚真人。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过多的交流。
    横虚自来是个聪明人。
    谢不臣也从来不例外。
    只这么一看,横虚真人便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刻,只将手中那拂尘一甩,微微皱起眉来看着头顶这一片天空。
    “成与不成,皆在今日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为门下弟子的道劫而担心的一天。
    分明是他选出来的道子,系昆吾希望于一身,能解救昆吾百年的天才,可这八十多年一路修来,却实在多舛。
    而今终到了元婴巅峰,却还受困于心魔。
    这就是周天星辰大阵所卜算的、他日能取他而代之的渡劫者吗?
    微茫的天光,映照在横虚真人的眼底,交杂成了一片莫测的神色,良久才垂下头来,话语中好像带了几分后悔的叹惋。
    “本来令你往雪域,只是为了九疑鼎。”
    “可千算万算,没料到崖山那丫头也去了,还阴差阳错与你一道落入须弥芥子之中。为他人做了嫁衣,成全可她的机缘不说,长日的相对,加重了你本就不浅的心魔……”
    “时兮,命兮?”
    时,命?
    若是旁人听了横虚真人这一番话,只怕要为他为昆吾所谋划的一切,为这一番话中听着真实至极的后悔和叹惋所打动,可落在谢不臣耳中,却蒙上了重重不定的阴影。
    万事三思而后行,走一步算三步的横虚真人,真的没有算到吗?
    须弥芥子的事情算不到,情有可原;可他对扶道山人,对崖山,是如此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见愁一定也会前往雪域?
    他自问与横虚之间,并没有什么师徒的情谊。
    从一开始,横虚收他为徒,便是因为他的天赋,因为周天星辰大阵卜算出来的昆吾大劫。他需要这么一个人,化解这传说中会在百年内发生的劫难罢了。
    一切一切的悉心栽培和看重,说到底都是“利益”二字。
    若不是有这么一道大劫的天机在,谢不臣相信横虚绝不会收他为徒,即便他的天赋的确远超常人。
    只因为,他并不需要一个比他更周全妥帖的徒弟。
    所以,在须弥芥子之中时,他每每望见见愁,便总是会思考那个其实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横虚,可以相信吗?
    但一直都没想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直到他以傀儡化身之术脱身,回到昆吾再见到横虚的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交汇到了一起,谢不臣也终于想起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没有去深想的细节。
    于是,才有了今天。
    除了他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既不需要九疑鼎,也从来不畏惧什么心魔。
    九疑鼎乃是为渡劫而准备的,可他乃是道子,晋升境界并不需要渡劫;心魔虽然存在,可也不过只是存在罢了,能令他因其矛盾而痛苦,却不能扰乱他任何一点意志。
    即便问心道劫不比普通雷劫,无法避免,他也不可能过不了。
    但有趣的是,世间大多数修士都以为心魔会对修士产生影响,尤其是问心道劫,横虚也未例外。
    所以他将计就计。
    索性告诉横虚,五百年时间与见愁朝夕相处,他心魔甚笃,元婴巅峰的修为压不住,恐问心不过,特请横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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