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臣顿了顿, 向洞口处那些僧人看了一眼。
“但圣殿之中危机重重,若不想冒险,最稳妥的当是搜魂摩迦, 应该能知道不少想知道的。”
搜魂摩迦?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虚伪了。
谢不臣明显是别有所图。他们如今要去圣殿, 都是因为客栈那一日他忽然的“救场”。
摩迦或许是知道点什么,但见愁此来并不仅仅为了真相。
左右崖山昆吾两门弟子出事都是新密作的孽, 无非就是起因手段有差别而已。扶道山人, 或者说崖山, 最忌惮的还是谢不臣, 还是昆吾。
早在出发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谢不臣想去哪儿,她就要跟去哪儿。
圣殿又如何?
或许横虚,或许谢不臣,在那边有自己的布局和目的,但见愁在那边又不是一无所有。
甚至……
也许到了那儿,才是真正的“战场”。
所以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既然都已经劳神费力地混了进来,这时候再搜魂摩迦,实在是有点浪费先前的功夫。到了雪域,又怎能不去看看圣殿呢?对那一位雪域圣子寂耶,我还是有些好奇的。”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跟她一路了。
对谢不臣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多相处一刻,便多一点情爱,与此相伴,心魔也会增长一分。
横虚真人让他来雪域,固然给了他九疑鼎的消息,但同时也间接让见愁跟上了他,一路同行。
他的心魔,这一位正道领袖是清楚的。
只是不知——
如今的情况,是有心,还是无意?
“既然见愁道友心有决断,那明日便一道混入圣殿。只是雪域之中已断绝了与左三千联系的可能。到了圣殿是近暮,怕没有你我查探的时间,当夜碰面商议是不能了。再谈该是后日晚上,届时还请见愁道友来寻我。”
谢不臣慢慢地说着,也起了身来。
“不过若情势艰难,你我也不必强求。上五门已派如花公子、陆香冷等人前往禅宗查探,与我们几乎同时出发,多半已到了禅宗,或有所得……”
如花公子、陆香冷等人……
对谢不臣前面说的那些,见愁都漫不经心。她修为更高,即便是到了圣殿,她的行动也会比谢不臣更方便,所以谢不臣说她去找她,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提到如花公子和陆香冷,她的思绪,便一下有些恍惚。
她与谢不臣到雪域,如花公子并陆香冷、夏侯赦等则去了禅宗。
也不知,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
雪域风雪正大,但同在北域,西海边却是月明星稀。
离海不远处的苍台山上,立着一道高高的山门,“禅宗”二字便朴实而简单地刻在上面,入山门往里便是宽阔的广场和后面一座座高大恢弘的大殿。
金色的琉璃瓦在月色笼罩下,有一层清润的柔光。
后方的禅院里,不少僧众还未入睡,房中亮着灯火。
也有一些身影从黑暗中走过,手中也许持着经卷,也许转着念珠,步履中多带着从容与安然,该是才做晚课回来。
四面之树多为菩提,小小的椭圆叶片,在地面上投落密而带着缝隙的阴影。
颇为宽敞的禅房内,如花公子站在窗前,已经朝着外面看了有一会儿。
他身后靠窗的位置上,则坐着同行而来的陆香冷、夏侯赦和临时加进来的龙门周承江。
主座上泡茶的,却是个大和尚。
白日里披着的红色袈i裟已经褪下,只着着寻常的深黄僧衣。
一张圆脸微胖,半条皱纹都没有,白里透红,气色极佳。双目更是乌黑有神,给人一种精深之感,可与其余五官一组合,竟透着孩童似的本身。
他将茶洗过了一遍,又重新注入茶水。
也没抬头,便仿佛已将如花公子的所有举动收入眼底,便笑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看了许久,似乎心有所悟?”
“是有所悟。”
如花公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和尚泡茶时娴熟的动作,心里面揣摩着被这一位亲自招待,还亲手泡了茶,到底算什么待遇。但面上却没显露,照旧随口胡诌。
“早闻禅宗大名,今日切切实实地一见,别的没怎么看出来,只觉得风水不错。”
这就是说笑了。
但泡茶的和尚半点没有介意,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待得两息过后,便将茶水慢慢倒了出来,一一注入茶碗,分到众人面前。
“当初北迁前算着,雪域才是上佳之选;后来禅密二宗分裂,才改选了此地。论风水,嗯,不好不坏吧。”
不愧是禅宗三师之首。
坐在众人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禅宗大名鼎鼎的一尘和尚,目今十九洲第七重天碑第一,返虚期第一人,人称一声“心师”。
虽然,不管是如花公子,还是其他人,对此都有些不解之处。
一尘和尚虽然厉害,但一不是禅宗地位最高的方丈,二不是“三师”之中修为最高者——
论地位,他不如无垢方丈;
论修为,他难敌雪浪禅师。
怎么偏偏就能排到三师之首?
眼下听着他说话,如花公子心里这疑惑又冒出来转了一圈。但他也知道今日是有事在身,加之在这禅宗之中,总觉得太放浪也不很合适,便没多言,反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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