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眸幽暗而深沉,却似藏了星河浩瀚,能看沧海衍变,有一种年轻的生涩,也有一种苍老的冷寂。
即便是遮挡住了周围的天光,这一张脸上的皮肤,也显得有些苍白。
在厉寒看见对方模样的那一刹,对方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借你身份一用。”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很有礼貌,随即却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了厉寒的脖子!
厉寒心底简直亡魂大冒!
他催动着自己毕生所学,只想逃开这一只渐近的手掌,可在他调动魂力的瞬间,才发现,此刻的自己,竟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全身上下,所有浑厚的魂力,全然消失!
不!
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似乎在嘶吼,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厉寒从头到尾,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只手接近,然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轻响!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那人掌心之中迸射而出,又极其隐晦,像是利刃开花,顺着厉寒脖子,直捣全身!
于是,厉寒眼前那清晰的世界,便终于暗了。
直到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也不明白——
我遇到了什么?
裹在玄黑斗篷内的那人,五指慢慢地收拢。
“砰!”
掌下这一具身体,像是承受不住这五指收拢的压力,竟然猛然一炸,霎时化作氤氲的烟雾,消失不见!
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魂珠,在烟雾消散后,显露出来,直向着此人口中飞去,一下没了影踪。
同时,地面上“叮”地一声脆响。
墨绿圆戒落地,又骨碌碌地滚了两圈,这才停下。
一只手从上方伸了下来。
那人弯了腰,宽大黑色斗篷边角也垂落在地,沾了点灰尘。
圆戒被他捡起,随意朝指头上套了套。
这就是鼎争的入场圆戒吗?
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食指。”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袖中沉沉传来。
拿着圆戒的手指一停,这人笑了一声:“我清楚。”
这一下,才慢慢将这一枚并不好看的圆戒,戴在了食指上。
那声音又道:“衣服。”
“你真是变得啰嗦了啊……”
那人听着那简短的两个字,在兜帽里摇了摇头,将那食指带着圆戒的手抬起,原本骨肉均匀的一只手掌,竟然在瞬间变得筋骨嶙峋,指节分明,枯瘦无比!
这手掌抓住了披在身上的斗篷,随手将之揭去。
一身藏蓝长袍,袖口领口,长袍边缘,尽盘旋着夜叉恶鬼的图纹,精致之中带着几分森然的诡异。
竟与那厉寒的衣袍,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此刻显露在天光之下的这个人——
轮廓微有棱角,墨蓝的眼珠如同琉璃打造,带着那几许孤高的冰冷,面上没有表情,却显得有一点阴沉。
不是方才已为其所弑的厉寒,又是何人?!
长街之上,远远地已经有人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面前,已经空荡荡的地面,没有人知道,这里方才站着什么人。
“你这模样,真是让人不习惯……”
依旧是先前那声音,似乎也能看到此刻“厉寒”的模样,有点轻微的嫌弃。
垂眸看了自己右边袖袍一眼,此人不喜不怒,悠然道:“好歹也是人身,总比咸鱼好些。”
“……”
那声音终于沉默,似乎终于被这一句“咸鱼”给插了一刀,好半晌才续道:“她也在此。你那鱼目,何时归还?”
闻言,“厉寒”慢慢地回过头去,远远地眺望着枉死城中心那高耸入云的十八层地上楼,似乎……
能穿透那厚重的墙壁,看见里面热闹的场景,以及在里面的某些人。
他又垂了眸,只道:“该还的时候还。”
脚步款款,他说完,已向着先前厉寒所向的方向而去,不再多言一句。
十八层地上楼,第七层。
最精彩的一场争端已经过去,场中人已经散了不少。
陈廷砚与他的族人才走不久,似乎还在那边说话。
远远地,斜对面鱼鳃一族的几名老者拍桌叫喊,似乎为什么而愤怒。
听闻余辰也挺有天赋,如今这么出乎意料地没了,鱼鳃一族之中,势必要起些波澜吧?
见愁人在座中,淡淡地想着,同时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张汤。
玄黑官服,老神在在,只是那眼神却落在场中那一根高高的圆柱上,似乎正在看那一枚圆戒。
“听闻张大人已得秦广王青眼,拿到了八方阎殿的名额,当不用在此地与这么多人相争,恭喜了。”
见愁恭维了两句,面有笑意。
张汤一脸的平静。
对他来说,名额从哪里拿到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八方阎殿也好,十大鬼族也罢,只要回头能去十八层地狱看看,都没区别。
此刻见愁说起,他也并不领情。
目光移远,张汤看向了那边的陈廷砚,对方还暂时没有回来的意思。
于是他一转眸,望着见愁,平静开口:“接引司有人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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