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有着细细的鱼尾纹,容貌已不是当初回忆中看到的那般好看,额角刻着一个白字,披头散发,脑袋上还顶着一朵白昙。
他像是被饿了三天三夜的小奴仆,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着面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看着路之遥。
李弱水光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或许已经傻了。
楚宣的视线从路之遥身上转到李弱水这里,看了几眼后又埋头去吃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二字。
李弱水:“……”
心情复杂。
这人当初胆子小,不敢在白轻轻面前保下路之遥,也算是路之遥从小被遗弃的罪魁祸首之一,现在又在这里滴溜溜看什么?
想到这里她就来气。
“啪!”
李弱水猛地拍了下桌子,将那碗面拍得从桌上弹起一小段距离,随后又当啷地掉回桌上。
楚宣瞪大眼睛看着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嘴角还挂着一丝面条。
“我做给路之遥的,你吃什么!”
不管是楚宣还是白轻轻,她一点都不想对他们好。
李弱水越过路之遥,伸手准备将面条抢回来。
谁知道楚宣虽然震惊,但手却紧紧扒住碗不放,两人就为了一碗面条抢了起来。
“不松手我要打人了!”
李弱水冷着脸恐吓,但似乎没什么作用,只好更用劲地抢那个碗。
柔软的轻纱在脸上磨蹭,大概是李弱水身上的襦裙,温热中还带着一丝暗暗的幽香。
或许是这个姿势不好发力,李弱水毫不愧疚地屈起右膝抵到他的大腿上借力,远远看去像是坐在他腿上撒娇。
路之遥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又被李弱水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有些懵。
“可恶!就不给你吃!”
李弱水丝毫没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有多幼稚,一心只想同这个人划清界限。
路之遥在李弱水越过来时便收了匕首,此刻只好无奈地按上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
他听声辨位抓住了楚宣的手臂,没有半点犹豫地将他整只胳膊卸了。
“下次不必多说,直接这样会更快。”
路之遥语气轻柔地说出这话,摸索着将那碗面条抬了过来,完全视楚宣为无物。
李弱水:“……你的法子还真管用。”
被抢走食物的楚宣愣愣地看着二人,随后大叫了一声,另一只手将头上的白昙猛地扯下来扔到路之遥身上。
“你走!”
他的声线和路之遥很像,但要比他沙哑一些,此时这副暴怒的神情更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
但他的语气又的的确确像个傻子。
似乎是真的要赶他们走,楚宣提起松松垮垮的袍子绕到他们身后,用完好的左手推上了路之遥的背。
“你们走,滚开!”
路之遥没有反抗,却也没有被他推动。
但这个举动很明显刺激到了李弱水,她有又想起了六岁的路之遥被挡在白府外的那日。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挽起袖子,站到路之遥身后,准备和路之遥的爹爹打一架。
这些人,让别人来就来,让别人走就走,以为自己是谁!
李弱水的拳头刚打上楚宣,让他退了半步,便猛地被一声尖锐的哨声制住了动作。
路之遥侧身面向门外,弯起的唇微微拉平。
“李姑娘,我给你一段时间的自由,就随时都能收回来。”
白轻轻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丫鬟,看起来笑得正宽容。
楚宣看到白轻轻,眼神若有似无地和李弱水对视一下,又慌里慌张地跑到了前面。
“轻轻,他们欺负我!让他们走,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李弱水不能动弹,但明显看到了刚才那一眼,满腔怒火顿时平息了不少。
白轻轻又吹了一声哨,恢复了李弱水的行动力,看向了肩颈上搭着的薄剑,又看了眼勾着笑的路之遥。
“蛊虫是我花费不少精力养的,能放了她自然就能制住她,还希望你们认真为我做事,事成之后,我不会违约。”
路之遥静默一会儿,薄剑终究还是入了鞘。
“希望你此次能履约,否则……要杀了你身边这人还是易如反掌。”
路之遥说完这句后略一点头,带着李弱水走了。
白轻轻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无感概:“还真是长大了。”
她又转头看向了楚宣,眼神像是热恋中的少女,还帮他整理了一下乱发和衣袍。
“放心,只会有我们在一起的。等拿到东西后,我自然会让他们离开这里。”
楚宣委屈又害怕地抱着她,俨然是个被吓到的傻子。
“好。”
*
春风袅袅,携着清香吹入房内,拂动了窗台的蝴蝶兰与床架上的风铃。
五月的清晨依旧窒息。
李弱水再次从溺水的噩梦中醒来,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又被挤得难以呼吸。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和路之遥睡到一张床上的,还如此自然地就进了一间房。
她抬手挡住从窗格透进的阳光,抬眼看向门外。
那里正有人敲门,但声音太小,细若蚊蝇,不仔细听根本就察觉不了。
“谁啊?”
门外那人似乎被吓到了,敲门的手劲骤然放大,砰地一声打上了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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