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
贾后:……。
皇上见两人不再言语,当下黑着脸指着贾后道:“陈氏的事,便作罢了。陆冯两家的事也都交给东宫去办。你只盯着些千秋节,还有……”皇上顿了顿,手指又指向安平:“好好管束管束她,慈母多败儿,莫让她再这般恃宠无忌,回头长大了,也跟建王一般不成器!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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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清晖殿,贾后的眼泪就如珠子般往下掉。
她这个皇后,就是先文穆皇后在时,也没像这几日这般丢脸。
先是儿子叫皇上当众斥责,接着自己跟女儿被冷了好几日,现在皇上竟当着顺妃的面把她们母女一起骂了。
安平见贾后难得流泪,自己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她也是从小被皇上宠大的,结果乔盈儿进东宫没多久,自己竟是吃了两个亏,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贾后见她哭,自己又更难受。
可是在外头人多眼杂,两人有话也不敢说,一路回了万春宫。
母女两个眼都哭肿了,一看对方红肿狼狈的眼睛,又抱头痛哭一阵,这才勉强收了泪,开始商议起来。
贾后便道:“你最近便安份些吧。别去惹乔氏。有你太子哥哥护着,你得不着便宜。”
安平气得直踢床裙,把一幅精致的洒线蜀绣五毒床裙踢得满是脚印:“都怪那个乔盈儿,傻呼呼的,哪有太子妃自己亲自下池子摘红菱的!气死我了!”
贾后爱惜地摸摸她的头:“瞧着你父皇倒是喜欢她这份傻劲。如今最要紧是挽回你父皇的心。明日起,你便先学做那莲粉珍珠,得空也多往东宫跑跑,别回头你父皇问起来,你又波菜南瓜分不清。”
安平一头扎在床柱子上:“啊讨厌讨厌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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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被皇上教训了的事,第二天小十一就来跟盈儿学了。
小十一是皇上最小的儿子,如今只有七岁,长得脑袋大大,眼珠儿漆黑,小胳膊也挺健壮。
那时大家伙都从地里回来,正坐在殿里吃着甜甜的冰碗。
他吃完了,便学着皇上的样子,一指小七:“好好管束管束,慈母……没好儿,她恃宠横行霸道,回头长大了,也跟建王一样不成器!下去罢!”
一语完了,一群孩子都笑得前俯后仰,小八没吃完的冰碗全扣在了衣裳上。
这些孩子平日都被安平压着,尤其是小七,也是女孩子,只是生母只是个贵人,虽然十岁了,仍没封号,平时在安平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笑得最欢。
盈儿也被逗得直笑,可这话不但讲了安平,还扯着建王,回头这些小家伙把话传回去,满宫皆知,倒给小十一惹了祸。
她便先伸手帮小八把冰碗捡起来,又眨眨眼把小十一叫到跟前,贴着他耳朵道:“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你可不许跟别人说,你母妃也不成。行不行?”
小十一在她这里玩得痛快,觉得太子妃十分亲近,便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点点大脑袋。
盈儿便哄道:“咱们用这事编个故事好不好?只不许说是安平,也别提建王哥哥。回头他们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于是盈儿便跟几个小孩子说刚才只是跟小十一编的故事,这故事不好,编排了安平建王,叫孩子们不可以学。然后这一下午,又一连讲了好几个什么天下仙女下凡,乌龟打仗,小鲤鱼成精的故事,讲得唇干舌燥,才把这一群孩子都哄住了。
等杨陌回来,她已经累得躺在美人塌上,一点不想动弹。
杨陌见状,忙坐过去问怎么回事。得知是这桩公案,忍不住笑道:“如今节都过完了,他们还不去上学去?怎么还日日过来烦你?”
盈儿侧躺着,笑道:“因是父皇上说的要他们跟我一起学习稼穑,所以学里的先生巳时便散了他们。”
说到这里,盈儿突然顿住了。
这样的情形,她上一世幻想过多少遍啊。
跟杨陌生几个小十一小七那样乖巧可爱的孩子,哪怕小八那样笨手笨脚的也行。她每日在宫里陪伴着孩子们,跟他们说说故事,玩玩游戏。等杨陌回来了,两人便谈谈孩子,谈谈家务。晚上早早歇息,早上早早起床。日复一日,平淡而幸福。
可是……她最终一无所有。
相比不让她当皇后,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让她生孩子这件事,伤她更深。
杨陌……明明对她是有情的,不然也不会想跟着她一起跳崖,可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肯让她生呢?
“怎么了?”杨陌大概是见她突然沉默,有些担心地问道。
突然就有了冲动,她鼓足了勇气,抬眼看他:“我们……也能生一群孩子么?”
杨陌一愣,转眸将目光像荷叶下的波光一样藏起。
半天他朝她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肩头,低声道:“不生不成么?”
盈儿只觉得心口叫冰锥扎了一般,脑子都冻得麻木。
再世为人,经历了这么多挣扎,他的一句话,便将她再度打回原形。
她以为这一世是不同的。结果,竟然又绕了回去。
唯一不同的,大约是……前世她这样问时,他总是哄着她,骗着她,让她一直抱着希望。
眼泪竟然流不出来。也好。其实也好。
有了孩子,跟杨陌便有更深的羁绊,一世伤得还不够么,她真是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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