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后一惊,安平已经跳下座来,叫蒋氏:“你还不赶紧走!”
蒋寄兰摇晃着爬起,却是似乎腿脚一麻,跌坐在地上。
贾后忙起身,叫吩咐人抬蒋寄兰往后去又怕动静太大,气得叫道,“真是无用的东西!就这么跪着罢!”
自己跟安平两个赶紧迎了出去。
一时皇帝进来脸色却是黑黑地,往上座一坐,见地上还跪着一人,皱眉道:“谁又犯了事儿?!”
贾后干笑道:“哪里有犯了什么事,不过是今儿一早起来,想着宫里新蒸了些羊枣糕,挂念着建王府的几个小小子小丫头便叫了她进宫来问问,回头再叫她带些回去。”
这时蒋寄兰忙上前行礼问安。
皇帝看清是她,皱了眉头,声气不佳:“既是挂念着建王府那几个小的,怎么不叫了钟王妃来?岂不平白叫她们妻妾生些嫌隙来!”
贾后听了脸上发白,大觉丢脸。
安平听了,却是心惊肉跳,父皇平时最是顾忌母后的脸面,今儿突然来了,一开口就当着外人下了母后的脸面,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当下赶紧上前笑嘻嘻地去拉蒋寄兰:“父皇,母后原是传了钟王妃的,可钟王妃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到宫里,才叫了蒋侧妃来。可见她们和睦得很呢!父皇母后,我先带她去取羊枣糕罢,我也有东西要送给我的小侄儿小侄女们呢!”
万没想到,一向对她极温和的皇上竟是脸拉得老长,手一拍几案:“打发个小太监跟着去就是了。朕有话要问你!”
待蒋寄兰叫小太监引了下去,安平便不敢再造次,只眨巴眨巴大眼,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瞧着皇上:“可是谁惹父皇不开心了?”
皇上瞪了她一眼:“前日你们母女告状,今儿朕叫了太子来一对质,却是两样话说!想不到,你们竟敢合伙起来欺骗朕!”
这话极重,几乎是在斥责她们欺君罔上。
贾后吓得浑身哆嗦,扑通跪在地上,哭道:“皇上,妾冤枉啊!”
安平却眼睛轱辘一转,跺了跺脚,挺直胸膛,道:“哪里有!父皇是天是父,安平哪里敢欺骗父皇!我不服,父皇偏心,我不怕请太子妃跟太子哥哥来当面对质!”
她这一番作态,倒叫皇上有了些动摇,犹豫片刻,便叫人去传。
也没多久,杨陌先行赶到,行礼相见完毕,问是何事,皇上便沉着声气道:“不过是为了前日太子妃闹到要跳龙首池一事。今日你说的与安平不同,朕便叫你们一起来问个清楚明白!”显然心情十分不痛快。
杨陌听了,面上倒没半点惊惧,只淡淡一笑,欠身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东宫一点小事,倒叫父皇挂心,都是儿臣的不是。”
贾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朝安平猛使眼色。
安平坐到她身边,脸上满不在乎。
众人等得片刻,这才听外头通传:“太子妃乔氏觐见。”
杨陌便抬头看去,嘴角微微一勾。
就见盈儿黑亮浓密的秀发梳了个简单的同心髻,并无多余之饰品,只在鬓边插了一朵粉白的蔷薇,耳上也是极朴素的素银珰。身上穿得更是比宫人都不如。一件窄袖斜襟桃红绣木槿棉衫子,下面黑皱紧身的裤,黑底绣桃红木槿的鞋子。
若不是她肌肤雪白,眉眼楚楚,举止大方,瞧着倒以为是哪个农妇走错了地方。
可皇上见了仍是大皱眉头,斥道:“如何这般形容?!”
盈儿进门时早就见里面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可见杨陌也坐在一旁,心里便不觉得半点慌张。
听皇上这样问,她忙行礼回道:“妾正在地里干活,听得父皇召见,不敢让父皇久等,便只好这般来了。失礼之处,还望父皇责罚。”
“嗤……”皇上尚未回答,就听得一声嗤笑。
敢在这种场合如些放肆的除了安平再无二人。皇上虽然疼她,也忍不住转头瞪她一眼。
安平做了个鬼脸,一点不怕,道:“父皇让太子妃种地,哪里是叫她真自己下地翻土浇肥呢!这么傻气,不好笑么?!”
盈儿抿抿嘴角,躬身而立,并不辩驳。
倒是杨陌淡声道:“我田方寸耕不尽,何用百顷糜千金。这汗滴禾下土的辛劳,不是亲自躬耕,又怎能真的体会珍惜一食一饭来之不易?”
皇上眉头松开,赐了座,才道:“你真个下了地?都种了些什么?长得如何?”
盈儿便笑回:“黄瓜、南瓜、丝瓜、苦瓜,各种豆角,还有波菜韭菜小白菜油菜,西瓜葡萄杨梅樱桃杨梅也种了些。”
她回完,就见皇上一脸的不信,片刻起身道:“朕日日伏首案牍,也是累了,不如便到东宫走走,去瞧瞧你都种了些什么!”
盈儿心里知道,自己出身武将之家,若说她弓马娴熟,怕皇上还倒信些。会种地?皇上大概觉得她在演戏作伪。
演戏是真没演戏。她一大早确实下了地,只是见日头升上来了,她怕晒,便正要收工,却听人传说皇上召见。
只是她等了这几天,算着多半是为了贾后跟安平上次的事到底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现在要过问。想了想,便故意没换衣裳直接过来了。那天的事,她其实也不多占理,不如让皇上分分神。不想这计谋竟这般好用。
如今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小苗,看着要多可喜有多可喜,她正愁没办法让皇上亲眼瞧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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