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姑娘费心了,大可不必如此。”杨陌终于说了一句话。
秋云更加着急。她家姑娘在信中约了殿下今日同去逛灯,殿下却一副并不知晓的模样。她一时怀疑她家姑娘在信里没把话说明白。如果从殿下这里得不到准信儿,她回去怕也得不着好儿。
见黄公公抬了扣拂尘要赶人的模样,她忙壮起胆色,道:“殿下今晚可会去逛灯?我家姑娘……”
话未说完,外头脚步声匆匆,走到门口停下了,传来低低的听不清是什么的对话声。
“不去。你回吧。”
杨陌语气生硬带些匆忙。
秋云脸色发白,只得跟管家一起退下,出了隔扇门,就见常夏一脸嬉笑,手里也拎着一盏灯,只得小南瓜般大小,也用蓝布遮了,看到她,点了点头,就匆匆进了门。
出门的路上,秋云从袖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荷包,塞给带路的小太监,低声打听:“常夏公公这是去哪里办差回来呀?”
那小太监不动声色地收了,动了动嘴唇。
秋云倒有几分本事,愣了一愣,有些不服气地确认:“乔家?”
那小太监小眼左右一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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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常夏进了屋,看到林采之送的走马灯还在徐徐转动,也没多看,而是掂了掂手里的灯,把自己到乔家送灯的差事简单交待了一番,最后一脸捉狭,举着手中的灯道冲已经退回案后,正装模作样看折子的杨陌道:“奴才去了这些回,还没见乔姑娘像今日这般兴头大。还叫奴才带回了这个,说是逛灯时方便带着!”
杨陌两眼看着那灯,脸上黑了一片。
黄公公冷眼看见,上前就踹了常夏一脚:“你个榆木疙瘩脑袋,那是给你的吗?明明是给殿下的。还不赶紧打开来,看看这灯是什么模样?”
常夏白挨了一脚,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地道:“公公当我是傻子不成?我仔细地向筥儿那丫头打听了,今儿乔姑娘会出门逛灯,连出发的时辰,还有路线我都摸得清清楚楚呢!”
黄公公忙又偷眼去看杨陌,见他又恢复了日常那神仙般不染俗尘的模样,只是眼神却落到那盏灯上。
便上前问,“这是什么灯?”说着仔细去揭灯的罩布。
“拿给我时就这般包着。我也没瞧见。”常夏道。
这时,蓝布取下,就见那灯的形状与寻常花灯俱不相同。
寻常花灯,或是十二生肖,或是扛灯,佛灯,关刀灯,走马灯,门楼建筑,山水人物。
而这一盏,铜丝磨得极亮,金灿灿地,网格状,每一格都镶了一块龟甲似的琉璃片,绕成一个椭圆柱形,上面缀着五六片碧绿的叶子,挑灯的木杆子也磨得油光水滑,还发出清新的香气。
这灯绝了,形状既独特,又有寓意,更难得的是好闻还好用,真的能气死风。
这样的巧思,震得三人一时都没能说出半句话。
半天,杨陌伸了伸手,常夏忙把灯呈上。
也不用点上,就能想象这灯必是今年整个元宵灯节最闪亮的那一盏。
杨陌看着这灯,手指在琉璃片上细细摩挲,半天嘴角微勾:“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他送她一只真菠萝,她送他一盏菠萝琉璃灯。
眼眶微微发热,半天他问:“她何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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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总是黑得早,申时末刻,天就已经黑得透了。
天公也作美,竟没什么风,天上一轮团圆皎月,照得千家万户如在云中。
有性子急的,早早就把自家的灯点上了。
随着一盏盏花灯亮起,大大小小,千形万状,整个上京像一卷会动的画,慢慢被灯海银河淹没。
盈儿跟着乔檄叶菡一家吃的晚宴。沙夫人没露脸,只打发了金璃来说身上不爽利,叫他们吃过晚饭,自去逛灯,不必管她。盈儿跟肃哥儿蓁姐儿都急着出门,也没心思吃什么东西。乔檄跟叶菡这些日子累得狠了,也食欲不佳,嘴上笑话盈儿跟个孩子似的,可也匆匆扒过几口饭,便换了衣裳带上小厮丫头,乌泱泱一群人赶在酉时二刻出了门。
他们从后门出去,先绕到前头,看自家的灯。
却发现乔家门前人挤人,已经堵到大街口,连步行都困难。
一群人只得远远站在路边,美滋滋地听着来往路人的赞美。
“乔家今天这灯,怕是上京头一份儿的。”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的水晶心肝玲珑心。竟想得出这样的主意。”
“银河鹊桥牛郎织女这主意倒也不算新奇,新奇地是竟能做出银河一样的效果。”
“哼,不新奇?不新奇怎么没见人做过?”
出来逛灯都是一家一家的,人多嘴杂,难免意见不一。自然就有人劝的。
“别吵了别吵了。听说乔家二爷可是什么机巧都会,往年不过是不在这上头费工夫罢了。如今可不同了,人家乔家的姑娘成了太子妃,东宫都赏了一盏极大的鸿雁灯,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最难得灯谜不艰涩,我都能猜中,可惜没能挤到跟前,不然我也能赢个彩头呢!”
“人家的彩头还大方,你瞧瞧,我都得了个小银耳坠子……”
“不都说林家姑娘最是聪慧么,不如咱们到他家去瞧瞧……”过往路人有人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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