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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得何其悲伤,连众人的呼吸都显得沉重。
    谁知,办公室响起一声轻笑。
    楚慕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表情戏谑,嘴角笑意直白讽刺。
    他盯着樊成云,“遗愿?”
    楚慕径直拿起火机,点燃了烟。莎拉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烟气缭绕。
    “我妈的名字,确实叫楚芝雅。只不过,她死了快十年了。”
    他长呼一口气,像是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一般,遥遥点了点那张清晰的黑白照片。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人都死了,怎么死的,死前有什么愿望,重要吗?”
    楚慕黑沉的眼睛在烟雾里泛着光,钟应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没有被震撼、不是没有被感动。
    只是心中的迷茫痛苦,远超过了语言的描述。
    “重要。”
    沉默许久的钟应,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楚先生在集中营依然惦记着木兰琵琶,他甚至空手弹奏琵琶,给迈德维茨带去了希望。这份希望,是他想要活着回到中国,回到遗音雅社,重新奏响汉乐府的信念,也是我们走遍世界,哪怕一无所获也不敢放弃的原因。”
    “如果我们放弃了,就没有人再记得他们,更没有人能见到乐器回归祖国的那一天。”
    远胜生命的乐器,凝结了逝者最后的信念,成为了钟应始终奔走的信仰。
    他不懂楚慕为什么冷漠,为什么抗拒去谈木兰琵琶的事情。
    但是他坚信,楚慕会懂这份执着。
    然而,楚慕眯着眼睛看他。
    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权衡,没有给予赞同或是反对。
    又是一阵长久的安静,楚慕摘下了唇上的烟,呼出了白白的烟气。
    “你们这消息,要是早个三十年告诉我,那多好啊。”
    他不解释自己的感慨,随手将膝盖上的书扔在桌上,发出轻微碰撞声,像是下定决心扔掉了一份沉重的负担。
    “再不行,好歹也早个十年。”
    他的话令钟应皱眉。
    楚慕不必解释,钟应也能清楚什么意思。
    早三十年,也许郑婉清女士还活着;再早十年,他们的女儿楚芝雅也还活着。
    钟应不得不出声。
    “楚老板,无论是迈德维茨先生的后代,还是我们,也是见到了拍卖行的雄蕊琵琶,才知道你们仍在维也纳。如果我们早点知道楚先生在集中营遇害,或者我们早点知道你们住在维也纳,也不会到现在才告诉您这些事情……”
    他的解释,只得到了楚慕带笑的烟气。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们告诉我这些事情,感恩戴德的把雌蕊琵琶送给你们?”
    楚慕话里的硝烟气息极重,钟应顿时心中一沉。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什么意思?遗音雅社的人都死了几十年了,乐器也更换了好几代的主人。你们却说要带它们回中国,不就是要胁迫现在的主人,叫我识大体、懂情怀,乖乖听你们的话么。”
    这话夹枪带棒,樊成云和钟应如临大敌。
    人隔三辈,人情冷暖千变万化。
    面前这位楚氏后代,产生的变化,像极了他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
    楚慕说着字正腔圆的中文,却没有根深蒂固的传承。
    樊成云说道:“楚老板有话不妨直说。”
    “好,我直说了。”
    他夹着烟头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会说中文的奥地利人,不是中国人。”
    “对不起,我不懂你们的情怀。”
    “我觉得,人死如灯灭,死后再来谈什么生前的恩怨情仇爱恨执念,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楚慕抖了抖烟灰,垂下眼眸。
    “一场空。”
    钟应知道楚慕心硬如铁,可他没想到,楚慕听闻楚书铭的事情后,没有一点儿动容。
    他理解的楚慕,深懂中国文化,深省离愁别绪,在他眼里就是完完全全的中国人。
    钟应不禁心急,脱口而出道:“楚老板,木兰琵琶好歹是中国文物。两把唐代的古董琵琶,在奥地利的土地上,成为展览品、成为拍卖品,再也没有适合它们发出声音的舞台,您不觉得可惜吗?”
    只见楚慕勾起唇角,丝毫没有之前的淡淡伤感和诧异,仅剩下一腔就事论事的冷漠。
    “不觉得。”他一如既往的残忍,“那是我妈留给我的琵琶,就是我的财产,不是你们的文物。”
    “我活着,雌蕊琵琶就一辈子挂在那儿,保佑我生意兴隆。我死了,就把琵琶一把火烧了——”
    他笑得恶劣,“这也算是满足了死人的遗愿,让琵琶和他们相聚了吧。”
    第27章
    楚慕的话, 震得办公室一片寂静。
    那位出言不逊的楚老板,径直站起来,抽着烟冷笑离场。
    莎拉见状况难以收拾, 赶紧追了出去。
    钟应正要跟过去, 却被樊成云伸手逮住了。
    他眉目间尽是担忧,松手拍了拍钟应的肩膀。
    “虽然楚慕是楚先生的后人,但他在奥地利长大, 接受的风土人情和我们截然不同。你忽然说琵琶是中国的文物,他自然不高兴。”
    中国人、华人、华裔在外国人眼中都差不多,樊成云走遍世界,却深懂其中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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