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应雪脚下一顿,眼神荒唐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向前,最终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定。
屋内静得窒息。
风幸幸望着面前的男人,咽了咽喉咙,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紧接着,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高她一大截的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
风幸幸:“!!!”
什、什么情况???
认识二十几年,她知道薄应雪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要他下跪,打死他都不可能!
但现在,他的不可能却成了现实,就那么真真切切摆在眼前。
“你…你…你干、干什么你?”声音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勉强挤出断断续续的字眼,风幸幸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下意识地想把他给拉起来,然而薄应雪跪得很稳,任她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道歉。”薄应雪说,“趁你失忆欺骗你、试图让你永远无法恢复记忆——是我做得不对。”
他的道歉方式未免太具冲击力,风幸幸接受无能,她使出劲儿去拽他:“你先起来!起来我们再说!”
薄应雪却扣住她的手不肯起身,低垂的睫盖住闪烁眼眸,那些蠢蠢欲动的心绪继续藏匿。
“我只是不想你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低声解释,“我知道你不爱霍从淮,也知道他于你不过是缅怀我哥的替身,我一直想要阻止,却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又要怎么阻止,碰巧婚礼前夕,你失忆了,所以我将计就计……”
他说着,缓缓松开她的腕,手蜿蜒而下,轻轻捉住她指尖,而后,用力握紧。
“幸幸,他不是我哥……”
“明白吗?”
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
却还是情不自禁沉溺在虚妄的海市蜃楼,可悲地用这样的方式去圆自己求而不得的少女梦。
好在那场车祸让她彻底清醒,否则她会继续错下去。
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抿了抿唇,踟躇着回握住了他的手。
周身竖起的刺一寸寸收了回去。
她叹气,无奈地说:“就算是这样,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方法吗?非要弄得这么…这么让人误解……”
“是我的错。”见她态度软和下来,如所料那般,薄应雪眸光微深,继续表达着歉意,“我不该心急,使出那么糟糕的办法去阻止你,对不起……”
有些人就是纸老虎,一戳就倒!
风幸幸来的路上都想好了怎么见招拆招,和他撕个酣畅淋漓,结果他这么一跪,这么低声下气向她一道歉,她就立刻缴械投降。
挫败地吐一口气,她别扭地晃了晃手,眼睛盯着别处,催促:“行了,快点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
薄应雪没动身,依旧笔直地跪着,然而眼底却不是什么弱者的神色。
真正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同理,真正的强者往往示以弱者的姿态来迷惑对方。
而风幸幸吃一堑也没长一智,又傻乎乎地掉进了陷阱里。
见他跪着不肯起,只能无奈地蹲下来,平视着他,说出原本打死都不肯说的那句——“我原谅你了。”
薄应雪掀起眼帘,深不可测的眸子映着她的面容:“当真?”
“真!比珍珠还真!”风幸幸连连点头,说完又觉得自己原谅得太快,怕在他眼里没有威慑力,于是又补一句,“先说,我是原谅你了,但不代表我消气了,知道吗?你那么做真的很让人恼火!这么大的事就不能找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还有,你的眼睛和腿瞒着我治好,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
她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在薄应雪眼里,就像小兔子亮出她的两颗小门牙,不仅起不到恐吓效果,反倒让人觉得可爱至极。
他强忍着没去揉她脑袋,继续装无辜小可怜。
“治好腿和眼睛后,我一直担心会复发,所以在病情彻底稳定前我没有告诉你,怕你陪我一起空欢喜。后来,等我恢复到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准备告诉你的时候,你开始和霍从淮交往……”顿了顿,他真假掺半地说,“就算是我幼稚,我怕告诉你我康复的消息后,你会连仅剩的那点关心都收走,全部给他……”
果然……
果然还是被她猜中了几分。
薄应雪隐瞒康复的背后,有她找霍从淮当替身的原因。
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气她侮辱了他哥惹他生气报复,而是怕她不再在意他。
搞清楚这点,先前的愤怒就变为愧疚,继而是后知后觉的心疼。
“你怎么会那么想?”她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霍从淮和应月哥再像,他也不是应月哥!这点我其实很清楚,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他怎么可能跟你相提并论?他根本没法和你比!你是全世界对我最重要的人知道吗?在爸妈,薄叔应姨应月哥他们不在了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薄应雪垂下头没说话,像是不敢相信。
风幸幸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用言语表达她对他的感情。
一个人对她要多么重要才能让她如此轻易就原谅他所有过错,全然不去计较,连经不起敲打的细节都盲目忽略。
她倾身拥抱住他,因焦急而带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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