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血,浸在她白色的呢子大衣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近在咫尺的血腥味道让人非常不适,宋阮阮皱了皱眉:
“你的手在流血,去包扎伤口吧。”
“除非你答应我,不再提离婚的事!”
宋阮阮顿时冷笑:
“你自己不在意就算了,想让我因此改变决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绝情的话语对江海无异于万箭穿心,他握着宋阮阮肩膀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却依然克制不住地颤抖。
“阮阮,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再也不干涉你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祈求地望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奔涌着浓郁激烈的情绪,让人心惊。
宋阮阮此时依然满心都是他想烧她录取通知书的惊怒,对他充满防备。
她完全不觉得,一个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甚至忍不住地往坏处想。
一直以来,他都不理解大学对她的重要性,也不赞同她的处世哲学,如今妥协得这么快这么彻底,是不是就是想先稳住她,然后将她骗回去。
等到回了江家,那里全都是他的家里人,他不管是想毁掉她的录取通知书,还是禁锢她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到时候,错过了大学报到的时间,她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哪怕是她小人之心,但她也要提防这种最坏的可能性,赌江海的人品,她输不起。
“江海,你答应过我的,我想离婚的时候,一定会和我一起去办离婚手续。”
她尽可能平静地道。
“阮阮,那种情况和现在不能混为一谈……”江海试图辩解。
答应她的时候,他满怀希望,觉得说不定结了婚就可以不离婚。可如今这不仅是解除婚姻关系,她是决绝地要与他断绝关系,从此远走高飞。
宋阮阮打断他的话:
“江海,即使你不同意和我离婚,我也有别的办法,但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我不希望你在我心里,连最后一点风度都失去。”
江海身体一颤,像是遭受了万钧重击,脸上向来桀骜的神色被无法承受的痛苦取代。
他慢慢地放开了手,嗓音因悲痛变得无比沙哑。
“好,我答应你。”
他清楚地意识到,因为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宋阮阮轻而易举地给他判了死刑,他没有申请复议的权力。
*
到了公社,宋阮阮便再次去找了秦安平。
如果是以前,她还可以去知青点,但现在知青们考上了大学,他们都比她先拿到录取通知书,随后没多久就赶着回乡办手续去了,现在是一个人都没有。
接下来的十几天,她便只能在公社的职工宿舍暂住了。
据她所知,公社的职工宿舍,应该是有空着的房间的。
“我跟江海吵了架,现在没法回江家了。在去S市前,我想在公社的职工宿舍暂住一下,我可以按天交费,你能帮我跟秦叔叔说一下吗?”
面对她的去而复返,秦安平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欢喜不已。
“你一个人去住职工宿舍做什么,多不方便,要不还是住我家吧,你跟我妹妹一起住,饮食起居也好有个照应。”
宋阮阮坚决地摇头:
“不去你家。如果职工宿舍实在是不好办,我就还是去镇上找李老师吧。”
虽然镇上必定不如公社安全,但瓜田李下的,她也不想给秦安平过多的希望。
为了留下宋阮阮,秦安平便只能同意让她去住职工宿舍。
本来就是空着的房子,宋阮阮要去住倒也没什么,到管理处拿了钥匙,秦安平又给她从家里拿了铺盖和洗漱用品,宋阮阮便暂时在公社安顿下来了。
而江海,一个人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江家。
见他独自回来,周凤英连忙问道:
“阮阮呢?找到没有?”
“找到了。”江海木木地回答。
“人呢?”
“不回来了。”
周凤英这才发现小儿子的神色很不对劲:
“阿海,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海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屋里。
周凤英担心不已,正要跟进去,被丈夫叫住了:
“你先别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静。”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跟丢了魂一样,我可从来没见过咱们阿海这个样子!”周凤英急得跺脚。
江红国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肯定是跟宋阮阮闹翻了呗。”从他刚才的话,不难猜到这一点。
“阮阮跟阿海闹翻,不回来,她能去哪里……”
说着说着,周凤英便没声了,因为她自己也找到了答案。
她原本就是去公社找秦安平想办法补办户口本,现在不回来了,除了秦家,还能去哪里。
他们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全然一筹莫展。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江海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眼底一片青黑。
“妈,把户口本给我用下。”
周凤英有些疑惑:
“要户口本做什么?是阮阮要的吗?”
“嗯。”
周凤英顿时脸上臊得通红,原来她的计谋早就被宋阮阮识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