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莎眨了下眼睛,她很难过,但是,心却冰冷到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她说:“我知道您不懂。”
“可是,您原来虽然不懂,处理方式却是正确的。”
“您不看重生命,但是您没有去践踏,只是不管不问,坐视不理。”
“作为神明的您,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最大的敬重了。”
伊提斯对这世间的万物,一向是采取不管,任其自由发展的态度。
这是他身为神,对世间生灵万物给予的最大的尊重。
伊提斯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他轻轻地问道:“你认为,我践踏了生命?你在怪我?”
穆莎抬起头,无言的看着他。
看啊,她想让这个神明白生命不可践踏。
可是自始至终,他的重点,就只落在了她身上。
半晌,穆莎说:“不,我在怪我自己。”
她昨天说:神没有错。
神没有错,他不爱世人,也不管世人。
可他若是不爱世人,还践踏世人生命,他还是没有错的神明吗?
伊提斯曾经公正又公平,高高在上,如那遥远的,俯瞰世间的星辰。
但是现在。
穆莎让这样一个存在,为她犯了错误。
他失去了他的公平,他的公正,只为讨好她一个人。
她把伊提斯从神坛扯落了下
来。
她把这个神,变成了糟糕的样子,可她却又不能接受他的这副模样。
是她的错。
是她会为人之生死感到难过。
是她太无能了。
她若是无情无欲,伊提斯就不会因她的情而错。
她若是无情无欲,他们俩的三观也不用磨合,可以完美贴合在一起,不用猜来猜去。
穆莎擦了一把眼角,她拿出装着光明之心的盒子,从伊提斯身边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伊提斯正要转身跟上她。
穆莎开口道:“您别跟着我。”
穆莎说:“我现在脑子很乱,需要冷静一下。”
“等到冷静完了,我再和您好好谈一谈。”
※
穆莎在神宫弯弯绕绕的路上走着,找到了去玻璃花房的路。
她看到了路边那个被砍掉的指路牌。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在想,圣子到底得罪了谁,牌子才会被砍掉。
但昨天晚上她在那一场梦里,看了瑟斯顿的许多事。
圣子不希望有狂热迷弟迷妹去找他,他不擅长应付这些人,所以,自己把指路牌拆了。
这位圣子先生啊,实在无法让人一言以蔽之。
他本质上是个懒圣子,却主动扛起了责任。
他手段狠辣果断,心灵却是柔软的,灵魂也是善良而脆弱的。
令人无法去喜欢,但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穆莎在指路牌前站了一会儿,迈开步履继续。
她穿过了小树林,穿过了花坪,到达了玻璃花房。
阳光正好的温暖花房之内,花枝藤蔓乱七八糟的生长蔓延着,甚至铺在了路上,没有修剪和打理。
在那一簇簇一团团的切花月季中,有些小家伙要开败了,却未被剪下来,只是悬挂在枝头上,蔫哒哒的,任凭花瓣凋零。
穆莎在花庭中央见到了玻璃花房的主人。
那身形单薄的青年背对她坐在椅子上。
他长长的浅金色发丝披垂在雪白的衣服上,不止不见那薄薄的黑雾,还比以往更清透明亮了一些。
他身体中的黑暗已经被驱散了。
但是……那颗心却蒙上了再也无法散去的阴翳。
他问道:“您来做什么?”
“您应该知道,我现在不会想见到您。”
那声音很平静。
只是,嗓音里还带着点哑,像是哭喊过的模样。
穆莎绕过去,将盒子放在桌上。
她说道:“我是来送还光明之心的。”
“抱歉,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您面前。”
“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也实在不敢随手把它放在花房门口,还是当面交还比较好。”
她转过身去,扭头就要离开。
瑟斯顿淡淡地问道:“您以为,这样我就能够原谅您吗?”
穆莎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道:“不能原谅,那就恨我吧。”
可是,那发色浅金的青年,却纠结极了。
他说道:“这不是您的本意。”
穆莎说:“但是,我的错误无可推卸。”
瑟斯顿那张和神明有三分相似的清冷面庞上,一双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似乎是极为挣扎的模样。
最终,他抬起手,抚平了自己的眉心。
“穆莎小姐,父神复活我,是为了不让您难过,他使用的也是您的花瓣。”
穆莎想,或许是伊提斯的行为早就已经炸了她的脑子。
现在再听见这样的事情时,她竟然没有露出一丝迟疑和惊讶。
瑟斯顿说:“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
“我作为神子的一生已经结束,我因您而复活,所以,以后我属于您。”
穆莎狠狠地拧起了眉毛,她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瑟斯顿说:“他太无情了,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