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璃璃在本铺方向,与本铺隔开了几百米的位置专门为这个事建立了一个院子。
农人们无论推车也好挑担也好,都从宽阔的入口进去,进去就分流成八条队。每条队前面都有专门的伙计收粮,称量,计算。
身后小童按照伙计报的数字,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一张结现的条子,盖上玛瑙小章——那章上是小童的名字,这样是谁经手的,一目了然。
卖完粮的人拿着开好的条子,向左、向右拐,各有出口都可以出去到跨院凭条子找专人结现银。
只是大家都忍不住回头去看——
在收粮伙计的身后,是巨大的容器,方方正正的像房子一样。太高了,每个伙计背后都有楼梯直接通到容器顶部,这容器其实是个巨大的箱体,上面没盖。
伙计的身边都有小童,负责开结现条子和盖章。
但等伙计每装满一斛粮,小童眨眨眼,那容器便消失了,随即又出现在楼梯顶部。
楼梯顶部则是成年的武者——这活计太耗力气,普通人坚持不下来一天,所以临时雇佣了武者。武者拿到了装满粮食的容器,倾斜着将里面的粮食倾倒进房子般大的巨型箱体中。
八个伙计,八个童子,八个武者。时时刻刻有人吆喝“好嘞”,“满嘞”,“看着点”,“空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许许多多的粮食都往那巨型箱里汇聚。
终于,“满了满了”的吆喝上从楼梯上方起伏地响起。上面的武者向下面摆手:“满了!”
于是武者们都稍稍退下几节楼梯。而八个孩童中,有一个却站了出来。
这是挑选出来的一个小孩,她取物放物的精微控制能力强于别人许多。
她握住两个小拳头,深吸一口气——
突然,巨大的粮箱就从空气中消失了。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吹动得大家的衣摆头发都往前飞。
下一瞬,她又放出了一个新的空的巨箱。她退下,武者重新登上最高处,新一轮的吆喝又此起彼伏——
“小心勒!”
“满嘞!”
“空嘞!”
“看着点!”
“下一个!”
“拿着这个往右拐结账!”
又深又阔的大院中,嘈嘈杂杂,热火朝天。
本来为着今年的低粮价愁眉苦脸的农人们都觉得心底热了起来。
大家排着队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着眼前看到的一切。人多了,难免就有傻鸟,砸吧着嘴说:“段仙姑真有钱嘞,居然平价收粮。”
只话音还没落,被前后左右的同乡听到,身上头上同时挨了好几个拳头。村中长辈更是怒骂:
“个蠢货!仙姑帮咱哩!”
“若不是段仙姑,哭死你去!”
“长点脑子!”
到底傻子还是少,明白人是多数。
在跨院里凭着条子拿到了现钱的人都一个劲给璃璃家的人行礼,还有直接跪下磕了个头才走的。
但院子外面的队还是长长的,所有人都忙死了,就连杜镇守家的隆少爷都跟着忙得团团转,脚底板直打后脑勺。
因为人流量太大,又都卖了粮食换了银钱,不免就直接在镇上采买些生活用具,菜刀剪子,盐巴调料,给老婆闺女扯块尺头回家缝新衣裳……
手里有了钱,心里就不慌了。
这都得感谢段仙姑!
为着这个事,段璃璃亲自坐镇乌桐镇。
她知道镇上许多商家都在观望、估测。没关系,让他们看看,璃璃家到底有多深的底气。
她也知道有些人在笑她不自量力或者笑她天真鲁莽,没关系,让他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杜鹏也来找过她,直接问:“你这是打算硬扛?”
段璃璃说:“我赚钱赚得快,想为乡亲们做点事。”
又说:“我也见不得资本这么不要脸。”
啥叫资本?杜鹏不懂。却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有心想劝,嘴唇动动,又劝不出口。
他偷偷地把杜隆扯到一边去,说:“你给我说说,小段她到底怎么个章程?”
杜隆如今已经是玄门的人了,倒没他爹那么忐忑。他笑着说:“您别慌,我们门主事前开过动员大会了。她说,便是手里的银子都花出去了也没关系,她还有粮食,能让大家一辈子不饿着。”
璃璃家的人和仙宫的人或多或少地都了解一些段璃璃的“术法”,反倒是杜鹏不够了解。
杜隆说:“爹你是不是不知道,东家的袖里乾坤,收起来的东西不腐不坏的。这些粮食,能存一辈子。”
只要手里有粮,哪怕没银子,心里也不慌。
杜隆说着一翻手:“你瞧,这个紫豆是我和大师兄、小师弟好几天之前烤的,它现在还是烫手的呢。”
说着,被烫得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还呼、呼、呼地吹气来。
杜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能用袖里乾坤了!”
杜隆嘿嘿一笑。昔日在家里沉稳寡言的青年,在玄门才养了多久,竟有了几分孩童般的开朗自在。
杜鹏看得眼睛发酸,一叉腰:“行,叫她尽管干。但有什么事需要我的,你赶紧来喊我!”
“这个事,我已经往上报了,上面的人也正在商量。”
桐油商会的行首也来见了段璃璃,老人家问:“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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