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瞧着,父皇也并未与她一道?
夏丞哲越想,眉头越是深锁。
等他们都离去后,他带着随从走出,吩咐道:“去查查母后到这儿来做什么。”
有什么事,需得她亲自出宫来办?
又或者说,要见什么人?
疑心就像一颗石子砸入平静的水面中,一下又一下,激起的阵阵涟漪浮现不止。
随从很快带回消息。
可他面色瞧着与其说是震惊,更像是茫然。
夏丞哲猜想事情可能并非他所预料的那样,凝重的脸色稍缓,“查到什么了?”
那随从跑着过来,喘匀了气后,才说道:“回殿下的话,这事可古怪了!”
脑袋一片混乱,连他都要停下想想怎么说后,再次开口:“小的去晃了一圈,发现二楼厢房外头有人看守,也不知在守着什么,便没打草惊蛇,转而爬上外头的树去看。”
夏丞哲一瞧,他形容确实颇有些狼狈。
他凑近低声说道:“殿下您猜,小的在那里头,看见了谁?”
问归问,他也没有胆子大到真要大皇子亲自去猜的意思,自己就将话接了下去。
“是闵国公府的少夫人!”
原本觉得皇后要见的不是权臣或男人,那大抵也就不打紧了。
可夏丞哲真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此言当真?”他错愕询问。
可等来的只有自己随从慎重地点头,半点不似作伪。
夏丞哲目光瞧向被看守着的厢房。
──她就在那儿。
……
邹灵雨靠在榻上,想了整整一夜,还是没能想出逃出这儿的法子。
床上被褥被她拆出来充作绳结,可布料太短,锦缎又滑腻,压根不适合拿它脱逃。
窗子不行,门口木门紧掩,还能隐约瞧出两个高壮的影子守在外头,邹灵雨收回目光。
如果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兴许还能一试。
她右手抚上左手腕上缠绕的佛珠,在思考万全之策。
两个男子的话,即便她能躲过一人,另外一个也会在她躲掉的同时赶上,此举不妥,怎么想都逃不掉。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邹灵雨只得再将目光转向窗外。
天空被树影遮去大片,树叶的影子映在房中地板,阳光自缝隙中传来,一晃一晃,闪闪发光。
忽然,地上影子摇晃剧烈,树叶的沙沙声也变得急促,半点都不像是被风吹过发出的声响。
邹灵雨觉得奇怪,且这还并未有止息的迹象,她便从旁边悄悄走近窗口,稍稍探出头去一看。
树枝上有个人影,邹灵雨首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何人时,邹灵雨更是脑子一懵。
她低声唤道:“大殿下?”
夏丞哲将食指竖于唇前,本想提醒邹灵雨可别大声嚷嚷,以免引得看守人注意。
可眼下看来,不用他多此一举,邹灵雨的应对也一如既往的稳妥。
他笑着缩回手。
“您怎么会来此?”
“你怎会在此地?”
两人不约而同问出相同问话。
邹灵雨本来猜测难道大皇子也是皇后同谋?
可一听他这么询问,她心中不抱希望的火焰又悄悄燃了起来。
夏丞哲知道自己爬树的行为实在唐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然后才同她解释:“这儿是我外祖家的猎场,我时常来打猎,今日前来却发现我母后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地,觉得疑惑便差人探查,才知晓,少夫人竟被关在此。这是怎么一回事?”
邹灵雨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听到现在她已知晓,大皇子真的什么也不知情。
那么,她是赌,还是不赌?
眼前许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待在这里任人宰割,还是去信他一次?
邹灵雨心中已有答案。
她说:“臣妇被迷晕后,醒来便在此地,不知是何因由。”
说完,她硬着头皮再道:“臣妇有一事欲相求殿下,不知殿下可愿伸出援手,让臣妇归家?”
不论他是否知道真相,但凭她人在卢家的地盘上,幕后主使就与大殿下外祖家的人脱不开关系。
帮了她意味着什么?相信夏丞哲自己最是心知肚明。
是不分青红皂白,与他的家人站在同一阵线?
还是说,会看在跟凌晔的那点交情上,出手相助?
邹灵雨态度摆得很正。
她隐约知晓大殿下对她许是有一点兴趣,否则那日在书肆里,他也不会问出那样踰矩的言语。
可即便是在这窘迫的境况中,邹灵雨也没想过以诱哄的方式,去求他相助。
虽然那样做,成功的可能许是会高些,可邹灵雨不想欺骗别人心意。
夏丞哲站在树上,看着屋内的她。
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一个在日光处,一个在阴影下。
好似永远,他们也产生不了任何交集一般。
他看着她形容憔悴,却半点没显得颓丧,还在思考得以让自己脱困的法子,不轻言放弃。
夏丞哲必须承认,自己越来越没法将目光从邹灵雨身上挪开。
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垂下眼,硬生生撕开自己视线。
分明遭难的人是邹灵雨,他却觉得此刻无比狼狈的人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