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个子不高,看起来文文弱弱,明显不是昭国人的身量,模样颇为斯文清秀,正是旧梁的国君李珏,因和贤王走得近,他最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脸上看着长了些肉,倒不似从前那么弱不禁风了,只是神色仍旧是懦弱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唯诺之态,好像有人大声点对他说话,他就能吓得蹦起来。
听了北业的话,李珏又看了一眼那辆舆轿,正好瞧见一直玉白的纤手自内将轿帘子掀起来,露出里面的人来,即便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仍旧能看得出女子眉目静美,气质清雅,非寻常人可比拟。
那般熟悉的容颜,李珏有些发怔,又被北业的声音唤回了神:“东江王?”
李珏轻轻啊了一声,忙道:“是,怎、怎么了?”
北业转过头看向他,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打趣道:“东江王听见本王刚刚说什么了吗?”
李珏方才走了神,哪里知道?他有些局促地道:“这、我……”
他说着,求助一般地看向旁边的陆秉文,陆秉文摇了摇折扇,笑得狐狸眼微微眯起,替他解了这个围:“许是刚刚看见了故人,东江王有些神思不属了。”
李珏十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就坡下驴:“是,正是如此。”
北业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笑了起来:“这也难怪,本王险些忘了,那是东江王的旧人,昔日枕边人,如今相遇,你不去打个招呼么?”
闻言,李珏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捂紧了右手,原本拇指和食指的地方已经结疤了,变得残缺不全,伤口明明早已经痊愈了,这时候竟然又隐约作痛起来,他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北湛那日的警告仍在耳畔,痛楚记忆犹新,如同深深烙在了灵魂之中,李珏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后脖子发凉,惧怕不已。
如今别说是和赵曳雪打招呼了,他恨不得拔腿就跑出八百里,离她越远越好,谁知道北湛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珏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必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声音还打着颤,北业看了他一眼,眼神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道:“你这模样,倒也不怪她跟了别人。”
李珏难堪地低下头,不敢接话,倒是陆秉文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么。”
北业摸了摸下巴,看着那道倩影与北潇潇一道消失在棚架之后,面上浮现几分若有所思之色,道:“老二这么多年对那女人念念不忘,心甘情愿地捡破鞋,他倒是不挑剔,我看他也不像什么痴情种,这么说来,应该是这女人的滋味很不错了,东江王,你说是不是?”
李珏表情微变,支支吾吾道:“确、确实……”
一旁的陆秉文看向远处,适时地岔开话题,道:“皇上和月妃娘娘过来了。”
听到那个名字,北业的面上飞快地闪过几分厌恶,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理了理衣袍下摆,道:“走罢,去迎驾。”
……
赵曳雪与北潇潇一同往前走,听她叽叽喳喳地说话:“这时节山里的兔子都出来了,还有狐狸,赵姐姐,你见过狐狸吗?”
赵曳雪含笑道:“见过,但是没细瞧。”
她从前晕血的毛病还很严重,只远远看过几次,北潇潇一拍巴掌,道:“我给你打一只来瞧瞧,做个围脖儿正好,冬天戴着可暖和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劲装,看起来英气勃勃,十分飒爽,模样又娇俏,引来不少青年男子的侧目,在看见她身侧的赵曳雪时,那目光顿时变作了惊艳,但是碍于北潇潇的身份,倒是没人那么不开眼过来打扰。
这次春猎几乎聚集了整个盛京所有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也有不少官员携了家眷来,其中的用意不得而知,所以在高台旁侧,还设了棚户,专门给女眷休憩的场所。
北潇潇带赵曳雪过去时,棚户里已有不少人了,大多都是世家高官的千金,也有皇室贵女,只是身份都比不过北潇潇,见了她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热络地打招呼。
她们带着笑意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赵曳雪身上,无一例外的,或探究或好奇,一个与北潇潇关系熟一些的少女笑道:“殿下,您身边的这位姐姐是哪家的贵女呀?给咱们介绍介绍。”
北潇潇知道这群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地道:“这是我家姐姐,姓赵,你们都叫她赵姐姐好了。”
众人听罢,都哑然无语,面面相觑,人的身份没打听到,倒是平白无故认了一个姐姐,北潇潇还郑重其事道:“她的身份比本宫可高多了,你们不许怠慢她,待她要比待本宫还要尊敬,否则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可保不了你们。”
她说得可是实话,赵曳雪是她皇兄的心尖肉,她可不是比不是么?再说了,上一个惹她皇兄生气的人,已经变成残疾了呢。
要是真有个什么,这些个莺莺燕燕,娇娇小姐大概是吃不消的吧?
想到这里,北潇潇就轻叹了一口气,她希望这些人识趣一点,不要惹事情,她可是答应了皇兄的,一定要照顾好她家赵姐姐,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第78章 细雨霏霏,清寒入骨。……
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好, 在安庆帝到的时候,雨恰巧就停了,内侍笑着奉承道:“这大概是天上的雨神见陛下圣驾到了, 不敢冒犯天威,故而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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