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旧事,再看她方才的表情,玉茗便知道,她应当是想起从前在庄国的事情了,或许和昭太子殿下也有关。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主子却依旧不能忘怀那些过去的回忆,可想而知,当初她是有多喜欢昭太子。
玉茗再一想那昭太子,便越发觉得他讨厌起来,既然不能一心一意待主子好,为什么又做这些事来讨好她,反倒引得她伤心呢?
……
书房。
北湛正在翻看文书,忽闻外面有人叩门,他应了一声,门被推开,一名侍卫进来,俯身行礼:“殿下。”
他手里捧着一个花篮状的河灯,上面还沾着水迹,打湿了大半,梅花枝上的花瓣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他有些忐忑地道:“属下沿着河追出了二里地,才在白马桥下拾到了,只是河水实在湍急,把花灯打湿了。”
北湛倒没有责备他,只是亲手接过花灯,借着微亮的烛光,细细端详许久,才从中取出一张许愿笺来。
那纸笺被叠得四四方方,十分齐整,他拆的动作很缓慢,侍卫瞥见他修长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着,然后轻轻抖了一下,忍不住在心中猜测,难道殿下很紧张?待打量他的神色,却又很平静,唯有一双眼眸深邃,沉如子夜,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随着纸笺被展开,北湛看见上面露出一行墨色的娟娟小字来:唯念山川皆无恙,眉目不知秋。
她之所愿,不过是山川无恙,此生不知忧愁。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北湛将纸笺翻过来看,背面是空白的,赵曳雪只写了这一句话,他沉思许久,才又默默地把纸笺叠好,放入许愿灯里。
侍卫问道:“殿下,要属下把它送回娘娘庙吗?”
北湛理了理河灯上的花枝,随口道:“娘娘庙许愿本就是无稽之谈,从未灵验过,送去那里做什么?”
他说完,摒退了侍卫,然后从书架下面取出一个木箱来,看起来有些年头来,打开箱盖,里面的东西竟然还不少,杂七杂八,有白石子刻的印章,古旧的画轴,一封按了指印的和离书,还有一些泛黄的宣纸,上面有些是画,有些是字,更有甚者干脆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纸张旧得发脆,却仍旧被保存得极好,连一道折痕都没有。
北湛小心翼翼地把花灯放了进去,轻轻合上箱子。
山川皆无恙,眉目不知秋,娘娘庙不能为她实现的愿望,他可以。
……
上元节过后,天气仍旧没什么变化,盛京还是和深冬时候一样冷,甚至又下起雪粒子来,打在屋檐上,如珠落玉盘,淅沥作响,空灵清脆,十分好听。
赵曳雪手里拿着一卷书,裹着斗篷倚在轩窗边,不时往下望一眼,一道娇小熟悉的身影快步奔入了院子,玉茗抬起头,看见了她,面上露出笑容来,招了招手:“主子!”
赵曳雪合上书,道:“快进屋,不冷么?”
“知道了。”
紧接着便是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赵曳雪随手合上窗户,不多时,玉茗推门而入,不住呵气暖手,牙齿打着颤道:“主子,外面好冷啊。”
赵曳雪把怀中的手炉递给她,道:“去火盆边暖一暖身子,我让人给你熬些姜汤来。”
玉茗笑得眯起眼:“多谢主子。”
她搓了搓冻得青红的手,等恢复了知觉,活动自如了,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来,迫不及待地道:“主子,我拿到了您要的东西了。”
赵曳雪接过来掂了掂,道:“没被人瞧见吧?”
玉茗摇摇头,小声道:“奴婢小心着呢,今儿天冷,一路上都没碰见几个人,您放心便是。”
听了这话,赵曳雪左看右看,索性把布包藏到了书架顶上,倘若不是特意,绝不会有人发现这东西。
……
“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更应当谨言慎行,为群臣作出表率才是,可是在上元节如此重要的日子,殿下却私自退席离场,置群臣于不顾,着实令臣等心生担忧呐。”
大殿内,一名言官慷慨激昂,痛心疾首地陈诉北湛之过,就仿佛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大逆不道之事。
北湛目视前方,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好像对方指责的人不是他一般,上方的安庆帝倚着龙椅,听完了言官的弹劾,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看向北湛,唤他道:“太子,事情果真如元德所说那样,你置群臣不顾,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北湛出列一步,俯首道:“回皇上的话,李御史所言是真,皇上退席之后,臣忽然想起府中有急事,不得不先行一步,离席时与诸位大人都道明了缘由。”
那李御史却道:“不知太子殿下与哪位大人说的,微臣为何没有听到?”
这就有些刁难挑刺的意味了,参加宫宴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哪里能各个都通知到?
北湛略微侧过身子转向他,略深的烟灰色眸子中透着冰冷的意味,像眸中非人的猛兽,令人见之心惊,他淡声道:“孤离场时,李御史正在观看场上的歌舞,顺带摸了随侍宫婢的手,与人调笑,想必是抽不出功夫听孤说话的。”
这话一出,不知是谁嗤地笑出声来,那李御史登时涨红了老脸,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