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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没跑,来了。他见到我往地上一跪,不说话。
我气急败坏,一脚踢向他:“人呢?”
他被踢得滚了两滚,撞到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听着都疼。
但我此时心硬得很,要他:“跪好!”
他咬了咬牙,然后摸了下被撞疼的膝盖,爬起来重新跪好,终于开口:“已连夜送往人间。”
我气得牙齿都咬碎了:“就因为一张漂亮脸蛋?”
他不抬头,只道:“大王您怎么认为都可以,我无话可说。”
我恼得一鞭鞭向牢门,牢门应声而碎:“把他给老子关进去!重新做个结实的铁牢门!”
我悔呀,恨啊,我这是救的个啥呀,白眼狼吗?
我躺在床上,把酒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仵逆本王!”
我恨得把牙齿咬得磕磕响,“就为个女人!”
“大王别生气了。”哥哥们给我顺心口,“为个丑妖生气不值得。”
“就是呀大王,您瞧您这般花容月貌,可千万不能老生气,不然会长斑点呢。”
“对的呢,还听说生气会掉头发,咱大王这长马尾跟黑烟墨似的,光泽又滑腻,若是掉了多可惜。”
……
嗐,还是这些面容俱佳又听话的哥哥们好,不仅会安慰人,还会变着法地夸得人心花怒放。
这般来看,越发显得那棠梨不入眼,太不入眼了!我是眼瞎了才拼命把心思放他身上!
我揽过一个哥哥入怀,道:“还是你们懂得我心。”
哥哥们道:“大王不生气就好,我们也没啥本事,只会哄大王开心罢了。”
庆真道:“是呦,我们只有这些小本事,可比不上棠梨,他能一夜之间把人救出来再送到人间,不简单。”
他咂嘴,“不简单哪。”
我揽着的手一僵。庆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此时我才恍惚发现,我好像对那棠梨一点都不了解。
他家住何方,又是何许人,妖力如何等等,我好像都不知晓。
糟!既然他有这般本事,那小小的铁山牢又哪里关得住他!
我立马翻身下床,朝哥哥们挥手:“本王去办点事,你们在此等候。”
此时,正是夜里。
我换上橙色衣裳,然后窜到牢房,先把第一重门的两只妖兵撤下,既而往里面第二重牢门去。
棠梨,关在第二重牢门内。
我偷偷透过牢房的铁栅栏向里看,他正坐着,背对着牢门。
守二重门的两个认出了我,正要见礼喊,我手一抬,把他们也撤了下去,然后,我背对着牢房门,端坐在新搬进牢房里来的桌子边上。
今夜本王亲自来守,倒看你狗的逃不逃!
一夜我都绷着神经,时刻关注着动静。
果然子时时,有声响,但我不动声色,佯装没有听到。
那声音响了一阵之后便停了。
听着好似衣服甩动的声音,是那东西起了身?
我心里头便有些痒痒,想那东西起身干什么,想出牢门?
我想回头看,但是又怕转过头去他认出我。我想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正此时,突然听他喊:“大王。”
嗯?是在喊我吗?给他认出来了?
“我知道是您。”
好吧,我转身。
那东西撑着墙壁歪歪站着,看着我笑:“您亲自来给我守夜呀?”
他一笑,又眉眼弯弯的,我就是个犯贱的,气就消了大半。
我翘起二郎腿,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调皮地向我眨眼睛:“我自然知道是您。”
我起身,倚到铁条边,双手抱胸瞄他:“我们相处也不多,你怎么就能从一个背影看出是我?”
兴许是我这吊儿郎当的姿势让他放了松,他放下手依着墙壁坐下,然后抬起弯弯的眼光看我:“在您让我做酿酒妖之后的那半年里,我曾看过您无数次。”
哦?
我恍惚一想,还别说,那半年我是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盯我,但是山上妖多,人多眼杂,我一度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我便挑眉,朝他柔媚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偷看我?”
他闻言耳朵瞬间就红了,然后赶忙低下了头去。
我问他:“害羞了?”
他咳了两次,小声道:“是我……挺崇拜有能力的……男人。”
哦?我说,“现在知道我是女的了,所以就不偷看了?”
他呃然。我一脚把铁门踹开,坐到他跟前,摊牌:“说吧棠梨,你什么来历。”
他抬头看我,然后抿了抿唇,我就不说话,等他开口。
最后他似是做了决定,道:“好,不过我只告诉您一半。”
这东西又仵逆我!
嗐,可我已经对他生气不起来了,我说:“一半就一半吧。”
他抬头看向牢门外,道:“当初,我被捉妖师追杀,身受重伤,最后跳进黄河才得以逃离。”
捉妖师?虽然我没去过人间,但是从旁妖口中是听过不少人间的事儿的。
他们说捉妖师专门捉在人间为恶的妖怪。
我便问:“捉妖师捉你?莫不你在人间为恶?”
“我并未在人间为恶,如今的捉妖师可不是这般正义,”棠梨怆然,道,“他们的内心早已被钱财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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