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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茗刚想反驳“谁家的正经女儿会这个”,就见这位千金小姐无比娴熟地翻过了窗子。
    不光是她,听到呼喊声聚过来的秀女们翻窗的动作是一个比一个迅速,等待最后一个逃出生天,火苗甚至没有烧到内殿门口。
    “你、你们……”叶茗堂目结舌。
    “我们什么我们,”领头的尚书小姐拍了拍身上的灰,“我们又不是生下来就要给人当妃子的!”
    而在她们身后,被火舌吞没的储秀宫轰然塌陷。
    皇宫塌了!
    这一消息随着四散而逃的宫人传遍了京都——其实不用他们渲染,那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也胜过了千言万语。
    这火烧了一天一夜。
    等到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整座皇宫已经化为了灰烬,有幸存的宫人大着胆子钻进了废墟,在面目的非的紫宸宫中发现了太后与秦斐焦黑的尸体——太后在上,秦斐在下,仿佛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想要护着自己的儿子。
    “皇上驾崩了!”那内侍撕心裂肺地喊着,“皇上驾崩了!”
    这大夏的天……塌了!
    “让我出去吧!我家小姐还在宫里!”
    相舍之中,玉棋对着守门的金吾卫苦苦哀求。
    “你们不是也要进去搜人吗?!”
    金吾卫看看她,又望向化为废墟的皇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而在内院之中,叶夫人穿戴好盔甲,将磨好的长剑归鞘,对等在一旁的管事说道:“我去接应定军侯进城,你在这里守着老爷。”
    管家正要应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紧闭了两个月的祠堂大门被推开,叶宣梧出现在了门后。
    “老爷!”叶夫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比起曾经的儒雅模样,如今的叶宣梧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头发似乎在眨眼之间就白了过半,黑白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斑驳的灰色,胡子也许久没有修剪,乱糟糟地团在下巴上。
    他应当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乌青与疲惫几乎要刻进眼睑,衣衫也只是松垮地披着,下摆几乎要垂到地上。
    “可可和茗儿呢?”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叶夫人摇了摇头,“陛下驾崩,北衙十六卫乱成一团,宣王殿下已经去宫中料理了,但眼下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叶宣梧道,“你们留在此处别动,我去去就回。”
    “老爷!”叶夫人脸色微变。
    “夫人别怕,”他叹道,“我肯定回。”
    说完,他迈开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叶宣梧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重逾千斤。
    “老爷……”守在门口的玉棋唤他,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出相舍大门。周边的金吾卫见状动了又动,踌躇再三,还是没有出声阻拦。
    就这样,他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大街上。
    往日繁华热闹的中街此刻格外萧条,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唯有沿街叫卖的小贩依旧守着清冷的摊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经过的路人。当叶宣梧走过时,有人认出了他。
    “相爷……”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第三个。
    在一片“相爷”的呼唤中,叶宣梧顺着漫长的中街走过了门庭冷落的官邸,走过了不复繁华的闹市,走到了紧闭的城门之前。
    “相爷!”守城的将领此刻正在城墙之上,远远看到他,当即就要跑下城墙,却被叶宣梧一个摆手制止了。
    “你们都退远些,”他抬头,神情带着某种笃定后的平静,“省得被我连累。”
    “相爷您……”
    将领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是,咽也不是。他犹豫之间,就见叶宣梧分开了看守大门的士兵,一个人吃力地卸起了城门上的木栓。他的力气不够,等到将整个木栓卸下,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然后,他开始拉门。
    京城的城门是上好的红松木,包着铁叶子,进深足有35尺之厚,平日里几个壮汉协力才能打开,此时就他一个文弱书生,拉不了几下便要停下来歇一会儿,有兵士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厉声喝止:“都别动!这恶名由老夫一个人担就够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城门拉开,等到木门真正被拉开一道口子,已是三炷香后了。
    叶宣梧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着敞开的门缝走了出去。
    两军对峙之时,城门的异状根本无法遮掩,很快,穿戴着的套盔甲的姜燕青就出现在了叶宣梧的面前。
    “姐夫。”他开口唤道。
    “皇宫烧了,陛下没了。”叶宣梧道,“开门迎魏王的是我叶宣梧,不是你姜燕青。“
    说罢,他穿过自发分开的北防军,来到了两军之间。此时天色已暗,对面的营帐点起了连片的篝火,几近将这黑夜映成了白日。
    叶宣梧仰头望着天际悬挂的月亮,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披星戴月,怀揣着壮志雄心,一路从江南跋涉至此,在落锁的城门外看了一夜的弯月。
    也是那一年,他金榜题名,得娶娇妻,前程远大。
    “二十年恍然如梦,到最后,只有这月没变啊。”
    他喟叹一声,苦笑一下,对着前方的营地,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双眼。
    “草民叶宣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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