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可无奈道:“谁让他又派了个秀才来呢。”
一群秀才造反,就找一个秀才去抄家,她也不晓得这算以毒攻毒,还是以昏治昏,反正谢修齐在江东蹉跎了好几年,愣是没找到宋家的那点子家底。
“其实呀,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宋家蚕食大夏主要靠的是姻亲和学生,手中并无兵权,想要囤兵,必须要私下募集,然而江南是何等富庶之地!”叶可可用力地点了一下油纸,“朝廷招兵在此地尚且折戟,更何况是抓到要掉脑袋的私兵?唯有穷怕了的地方才敢铤而走险!”
“因此,宋家囤兵囤粮的地方根本不是江东,而是西南!”
“西南群山环绕,民风向来悍勇,加之如今世道下行,不少人都愿意把脑袋系在裤腰上搏上一搏,”
说到这里,叶可可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宋家的先祖,便是从西南群山中走出来的,他们的根就在这里。”
“表哥死前,将他们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了我,”她从包袱里翻出了宋运珹的牌位,“而我把它刻在了这下面。”
这么说着,女子手指一翻,露出了牌位的背面,再拇指一挫,那背面竟起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内里乾坤。
“有了粮饷武器,再有兵马辎重,咱们便可在这西南之地以宋家的那些私兵和秦斐裁撤的官兵扩充崖山卫,以天险御定军侯,自群山而出,取中原再北上!”
“到时,这大夏,定能改天换地!”
“怎么样?”她笑吟吟地看向秦晔,“我这献策,值不值世子亲手刻块牌子表彰一下?”
秦晔也笑了,当即从脚边的木料中挑了个块平整些的,用小刀两三下削成了令牌大小的方型,甚至还有闲心切掉边角,将四边磨平。
只是在去掉所有毛刺以后,对着空白的牌身,他有些难了,“你想要什么?天下第一谋?大夏聪明人?”
“不,”正托腮笑看他动作的叶可可闻言收敛了笑容,“我想要'文正'。”
“经纬天地曰文,内外宾服曰正。”
“在我心中,这才是我爹真正的谥号。”
在远离月氏国的相舍绣楼中,年轻许多的叶可可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而在不远处的窗框上,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鸽子正不紧不慢地踱着步。
作者有话要说:“经纬天地曰文,内外宾服曰正。”截取自《逸周书·谥法解》
第44章
宋运珹要去游学了!
看完一大清早扰人清梦的鸽子送来的信,叶可可从洋洋洒洒几大张信纸里提炼出了这个消息。
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学四方自古便是士林的一大传统。只不过自打有了科举,闭门苦读的人越来越多,游学在大夏也变味了。现如今,“游学”二字几乎与江东宋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宋家祖训曰:“嫡系不准入朝。”
宋家祖训又曰:“嫡系子孙而立之前需游学四方。”
宋家的老祖宗们似乎也担心自家后代憋出个好歹来,贴心地给他们找了点事干。
大夏幅员辽阔,南北相隔万里之遥,光是南方诸多省份想要全部转完也要一年以上,更别说还有北、西、东三大区域,除了有钱又有闲的宋家,基本没有人能在科举这个“正房”面前和游学这个“小妖精”拉拉扯扯。
也因此,宋氏子弟的游学也跟殿试辞官一样,是大夏朝好几年才能看上一次的奇观。
“我计划的路线与其他人都不相同,”宋运城在信里写到,“他们都要先南再北,我偏不,我要先去东边,然后一路向北,再折返西南,最后才到南边。”
“你想啊,南边诸省有什么好去的?平日不都知根知底?我就要先去远的地方涨见识,然后来回对那群土包子大吹特吹,吹得他们头皮发麻,双腿打摆!”
这个计划好啊。
叶可可在回信里先托他向小舅舅问好,又夸了一下长风隘口景色如何壮丽,请他代为观赏,最后才用半认真半抱怨的口吻写到:
“京中这些日子难以进出,就连家中采买都受了影响。我听娘说,菜钱翻了三番,肉钱更是六番起,好在陛下赐了我们一头公鹿,这才省去了大笔的花销。”
“表哥若是疼我,此行看到吃的玩的,万万要记挂妹妹。这一路遥远,艰难险阻不知多少,盼你归来,咱们好生聚聚……”
叶可可一边写一边胃里犯恶心,忍着难受写完回复,两三下卷好放进了鸽子腿上的竹筒里。
目睹了全过程的玉棋不由感叹:“表少爷收到这封信,只怕会吓得夜不能寐,连夜起来对着京里的方向烧三柱香。”
“那小姐我能怎么办?”叶可可这回可是真抱怨了,“如今京里这样子,他们肯定会在京郊拉网,我总得写点被看到也不打紧的话。”
“是是是,小姐您忍辱负重。”玉棋顺毛哄她。
叶可可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她的找补,“说起来,国丈闭门思过的时间到了吗?”
“没呢,他都没去上朝。”玉棋答道。
“他上朝又不路过咱家门口,你怎么知道他没去的?”叶可可奇道。
“这个嘛……”玉棋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婢子翻进他家里看了。”
啥?
叶可可卡壳了一下,觉得自己只怕是幻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