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道虚和尚和顾懋那点子理不清的官司简直不值一提。不得不说,道虚那死和尚这招祸水东引着实用得巧妙。
就在京中流言四起的时候,叶可可端着汤盅,敲开了父亲的书房。
忙碌了近一个月,叶相今日沐休在家。这人是个书痴,一旦闲下来就会躲在书房看个昏天黑地,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休息还是没休。甚至于叶可可的不少杂书,就是从叶宣梧的书房里拿的。
“进。”
听到老爹心不在焉的声音,叶可可都能想到他坐在摇椅上惬意的模样。等她推开门,叶宣梧果然坐在吱呀呀摇晃的椅子上,手边散落着数本打开的书卷,正抱着其中一本看得入迷。
“爹,这些日子辛苦了,快喝盅汤补补吧。”叶可可端着汤盅,快步走到父亲面前,格外殷勤地往前凑了凑。
叶宣梧闻言从书卷里抬起了头,看看女儿再看看汤盅,毫不遮掩脸上的怀疑之色。
叶可可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
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叶宣梧打开了盖子,看到了一盅清水。
他一下子把汤盅合上,不信邪地又打开了一次,看到的还是一盅清水。
他狐疑地看向女儿,得到了后者格外理直气壮的回复:“这是叫你多喝热水!”
“你还有理了!”把汤盅盖扔回原位,叶宣梧缩回了摇椅上。
叶可可闻言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搬了个凳子坐到摇椅旁,抬手就去抓果盘里切好的橙子。叶宣梧简在帝心,早在先帝时相舍就能享受到皇宫才有的御贡,哪怕是现在,秦斐也没有给恩师断过供。
这里有一个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的秘密——叶宣梧喜甜。
虽然没到顿顿都要放糖的地步,但无论是水果还是糕点,永远都是甜的才会多吃一个,因此书房的水果永远是全相舍最大最甜,以免叶宣梧看书入迷饿坏了身子。
当然,大部分时间里,它们都进了叶可可的肚子。
“拿远点,别滴书上。”叶宣梧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亲爹式嫌弃。
叶可可一边啃一边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把吃得干干净净的橙皮扔到一旁的托盘里,抬手又去取下一块。
“啪。”
男人头也没抬,手中的折扇精准地敲到了少女的手腕。
“别吃太多,一会儿吃不下饭,你娘不高兴。”
叶可可闻言悻悻地收回手。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什么事。”叶宣梧手中的书翻到了新的一页。
“女儿想跟爹说说,”少女的眼睛忽闪忽闪,“选秀的事。”
“选秀?”叶宣梧重复了一遍女儿的话,捏着书页的手一顿,“事到如今,说这个干嘛。”
“不是说我,”叶可可摇了一下头,“是说茗姐。”
“茗儿?”叶宣梧放松了一点,但依旧有些疑惑,“她想进宫?”
“她不是想嫁给运珹吗?”
叶可可大惊,“爹你不是不在家么!”
“咳咳,”叶宣梧用咳嗽掩饰了一下脸上的不自在,“你娘信上说的。”
……你俩天天这么搞,政事堂的查信禁军以后会怎么看咱家啊?
老不羞!
叶可可对着亲爹指指点点。
“好了,咱不说这个。”叶宣梧试图重振父亲的威严,“你堂姐自己跟你说的,她想进宫参选?”
叶可可颔首。
老实说,今早叶茗来找她的时候,她也很意外。
“可可,我昨夜回去想了一宿儿,”叶茗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我虽不恨你,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哦。”叶可可把瓜子盘挪到了一边。
“但我不得不承认,打小你脑瓜子就比我好使,”叶茗又厚着脸皮把瓜子盘挪了回来,“你还记得圣上大婚那时的事么?”
其实叶可可还真不记得。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往回看,放下就走,从不纠缠。
她就记得,秦斐的儿子,真丑。
明明秦斐也就脸能看看,皇后也算清秀,儿子怎么能那么丑,这难道就是传说的返祖?
叶茗一见她的表情知道答案,狠狠地抓了一大把瓜子,“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叶可可这回真是完全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就听叶茗继续说道:“那时候满天下都以为你指定要当皇后,结果却大跌眼镜,我还以为你肯定会伤心欲绝,结果你该吃吃该喝喝,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当初是不是打算跑去借机嘲笑我来着?”叶可可发出了深入灵魂的质问。
“没有没有没有,”叶茗用袖子掩住脸,“我是那种人么?”
“你笑出来了你知道么?”
叶茗调整了一下表情,“那时候我心底就隐隐察觉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和我不一样,和这个京中的贵女们都不一样。当我在学女规女戒的时候,你在宋家读四书五经,当我在学女红女工的时候,你在太学听治国之道。”
“所以你看的和我看的,从不相同;你想的与我想的,从不相似。”
她眨了眨眼,像是把什么憋了回去:“我小时看不惯你,是因为我爹对你比对我好;我如今看不惯你,却是因为你的心从不在这后宅,也不在那皇宫,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困不住你,我却深陷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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