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生气。但现在没有再继续生气。”何焕想说他还没遇到过这么让自己生气的人和事,但又觉得如今已经放下的事情再过多形容,显得太小题大做。
“因为你赢了?”
何焕重新紧了紧冰鞋鞋带,抬头一笑:“不是,是我觉得,人的精力那样有限,该把好胜心放在别的地方。不过可能也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要是过一周是你和我一起去比赛就好了。”成明赫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怎么?师兄不怕我青出于蓝实在太蓝,连你的偶像埃文斯也一口气赢掉?”
何焕心情好时甚至已经学会如何开玩笑,成明赫笑出声来,一点也不以为忤:“那你可想多了,虽然你要是有一天赢了我是不会奇怪,但眼下不可能,将来就算你赢了,我也还是能赢回来。而且要第一个赢埃文斯的人,一定是我。”
“干嘛?世界第一是你俩较劲的计量单位吗?”宋心愉滑至两人面前横刃停住,眼角眉梢都是笑:“狂死你们得了。”
她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听起来还挺开心。
“教练,你偏心。”成明赫见宋心愉出现,立刻开始喊冤,“我比赛里滑得太快就要挨罚,师弟滑得快就没事。”
“选曲不一样,他这次能滑快,下赛季要是不一样的选曲瞎滑,也得继续背滑翔伞。”宋心愉自诩赏罚分明从不偏私,当然有正当理由让成明赫心服口服,“对了小焕,你护照别忘了明天带来,去美国一定要面签,先办了手续再看看时间。”
何焕原本只是低头微笑,并不说话,却被忽然点到名,吓了一跳,“美国?为什么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美国?”
这次大奖赛总决赛在美国波特兰举办,成明赫两站成绩排名第三自然有资格参加,但何焕只有一站比赛的成绩,根本不可能有进军总决赛的名额。
“现场看看比赛,看看真正的高手较量,顺便给你师兄加个油。”宋心愉说道。
“给我加油只是顺便吗?”
成明赫的抗议被无视了。
“但我的训练怎么办?”何焕问。
“我在美国的朋友刚好有块波特兰能安排训练时间的商业冰场,你去了也不会落下训练,还能让那边的技术教练给你们两个人纠正一些跳跃训练的问题。”宋心愉说完颇为感慨,轻轻叹息,“我一个滑冰舞的虽然为了当正经教练也学了很久跳跃,但还是不能像真正这方面的技术教练比,之前虽然也偶尔给你们请过一些临时教练,但听听前世界冠军的跳跃技术指导,这半个地球飞得也不冤枉。”
“世界冠军?”成明赫一下子来了劲,眼睛都更亮更圆,“在波特兰开俱乐部编舞的男单冠军……是不是弗兰·马伦?”
宋心愉打个响指肯定他的答案。
何焕这时问道:“他是谁?”
“我说……教练……”成明赫看着一脸茫然的师弟无奈说道,“你不能教他点花样滑冰的历史吗?他连弗兰·马伦都不知道,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宋心愉也觉得太离谱了,于是训练结束后何焕被迫加了一堂冰上历史课。
弗兰·马伦曾经是二十年前最优秀的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选手,曾经第一个在赛场上跳出4-3-3连跳,极其擅长跳跃特别是连跳技术,不单单是难度高,他跳跃动作极其标准,用刃精确,周数充足,是当年的技术第一标杆。马伦退役后自己开了家滑冰俱乐部,为国际滑联拍过几个跳跃教学的官方纪录片,还热心青少年花样滑冰选手的培养,拿自己参加比赛和商演的奖金筹措出一个国家级的花样滑冰运动奖学金来,资助家境贫寒却热爱这项昂贵运动的孩子实现梦想,不只是在花样滑冰这项运动圈子里,在整个体育圈子也是大有名气的实干家。
但这些都比不上宋心愉最后说得话更让何焕关注。
“他也是雷普顿教练的学生,这么说来还算是埃文斯的师兄。”
何焕坐在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时,满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
弗兰·马伦教练比何焕和成明赫都要高,在花样滑冰男运动员里绝对算是大个头,可能是年龄缘故略有发福,脸颊红润膨光,笑起来肉推着眼睛往上,直到闪着和蔼温柔光芒的蔚蓝眼珠消失在弯弯的缝隙间。
他叫宋心愉Honey,很是亲热,抱完还左右脸各亲一下,成明赫立刻向何焕八卦起两个人曾经是不是有过什么横跨大洋的跨国恋情,被宋心愉听到后狠狠教训一顿——以杂志卷敲头的经典方式。
路上马伦教练边开车边热情介绍他们住所附近的美食,方便的交通,他满口美国南部口音,重音松垮弹敲,和宋心愉有说有笑,从退役前比赛的趣事讲到退役后教学的见闻,直到他们放下行李前往俱乐部所在场馆,两个人还没交换完做教练的心得。
波特兰气候潮湿,虽然纬度高但冬季气温还不算寒冷,然而他们抵达的前几日寒流刚至,下过三四场大雪后,这座原本温柔的城市也变得严寒逼人。马伦教练嘱咐众人穿好衣物防止感冒,又带他们去自己俱乐部认路,这里离酒店很近,远远便看见积雪的场馆拱顶闪着耀目银光。
“比我们的场馆要大多了。”宋心愉满目艳羡忍不住用中文感叹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