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渊闻言,忽而觉得自己如此言语有些不太合适,便匆忙移开目光,轻咳了一声道:“曲娘子放心便是,本官自不会去说些无谓之语。”
曲昭雪才突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行了福礼退下,而顾沉渊微微颔首,道了声”慢走”。
曲昭雪压抑住心头的怪异之感,急忙退下了,随着莫愚快步往外走,虽然她没做错什么,但总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顾沉渊今日着实反常得很……
而顾沉渊望着莫愚和一众高大护卫中间那个单薄娇小的身影,总觉得心里发紧,忍不住伸手抻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看向身旁的竹青,道:“本官方才是否太过失礼了?”
竹青身子登时一紧,颇有些机械地扭头看向顾沉渊,斟酌了片刻,才露出了笑容,道:“王爷自是克己守礼的,曲娘子可能有些不习惯罢了,王爷也不必想太多。”
“是吗……”顾沉渊蹙了蹙眉,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便见几个护卫架着元坤从屋中出来,其中一人上前将大小两串佛珠呈上来,道:“王爷,这佛珠之中发现了药粉,还在屋后发现了地窖,在里面有大量火油。”
顾沉渊看向那护卫手心里的两颗从中间切断的佛珠,里面暗藏着的白色粉末,脸登时沉了下去,目光冷厉地望向元坤,道:“这是何物?”
元坤看起来眼神涣散、满脸笑意,嘴里还念叨着佛经,就是不接顾沉渊的茬儿,顾沉渊见状冷嗤一声,道:“将证物封存,一并带回京兆府。”
……
曲昭雪这边有了京兆府护卫的护送,成功坐上了马车,速度就快了不少,刚要入宣阳坊大门时,便见东市门口那位杜少尹正高声让人回避,身后跟着一大队护卫,还有一个身材曼妙的带着幕蓠的女子,缓缓地上了马车。
“东市怎么回事?为什么京兆府来这里逮人啊?”
“说是从一个铺子里带了个娘子出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呢!”
曲昭雪微微抬眸,抿唇笑了笑,并没有仔细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便回到了宣阳坊的家中时,便见焦家娘子与她哥嫂三人立在门口焦急地盼着,一见曲昭雪回来了,便着急地迎上来问情况如何。
曲昭雪简略地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便将护卫们引了进来,众人立刻行动了起来,护卫们身材高大便着重搜查那些房梁等高处或搬放重物,曲昭雪她们妇孺便搜查屋中各处,将所有的箱笼和柜子里东西全部都取了出来,一样一样地查验,甚至将被褥也全部拆开,搜寻了整整两个时辰,也没有结果。
众人不免有些挫败,这宅子并不大,几张纸还能藏到哪里去,曲昭雪翻完了内室的几个大箱笼,累的腰酸背痛,看着焦家娘子眼神涣散地立在后院之中,问道:“给孩童们上课的正厅可搜完了?”
焦家娘子一脸哀愁地点了点头,道:“这里本就东西不多,都是些孩子们练习用的笔墨纸砚,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搜的。”
曲昭雪蹙了蹙眉,缓缓步入正厅,见京兆府众人正在前院之中搜查房顶和房梁,回头看向正厅当中的几张桌案和柜子,忽然想起那日她看到的孩子们抄写的诗词文章……
焦家娘子此时也跟了上来,看曲昭雪愣在那处,不由得有些紧张,问道:“曲娘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曲昭雪并未答话,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那几个柜子前,将里面的好几摞纸搬了出来,道:“焦家娘子,这些纸可搜过了?”
焦家娘子蹙了蹙眉,上前跪坐下来,翻看了一下上面的几张,道:“我看了几张,都是些在这里研习的孩童的笔墨。”
曲昭雪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几摞约莫有七八百张,下定决心便将捆扎的绳子剪开,开始一张张地翻看。
其实对于藏东西的人而言,藏在哪里都是不放心的,而对于找东西的人而言,藏在哪里都有可能,根本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只有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一个是隐秘到藏物人自认为不会被发觉的地方,另一个就是藏木于林……
对于要找的纸张而言,将纸张藏在纸张里,相对而言是再安全不过了……
曲昭雪一张张翻找,一张张阅读,只见那一张张纸上有些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字迹颇为工整,在一首首颇像打油诗的句子里抒发着或稚嫩或豪气的志向,还有抄写的满满当当的千字文、诗经和大学。
都是一个个孩童寒窗苦读十几年所付出的心血,蕴藏着他们满怀期待的梦想……
然而一场科场舞弊,就能够折断寒门子弟的翅膀,不知道焦解元看着这些孩童艰苦求学的样子,可曾想到过曾经的自己……
曲昭雪深深呼出一口气,翻看了几百张孩童的笔迹,终于找到了一张看起来像是成人字迹的纸张……
这张纸上的笔迹看起来刚正遒劲,曲昭雪瞧着与焦解元的遗书上字迹无二,再看最左侧的署名,写的是“江南西道焦桐疏”,最关键的是,在这名字上还盖着红印,曲昭雪也认不太出,只能依稀看到“礼部”二字……
曲昭雪心里一颤,这难道就是元坤师父所说的证据?
曲昭雪并没有就此停止,继续一张张翻找着,又翻过几十张之后,终于又看到了一张上面盖着同样红印的纸张,虽然纸上的内容与焦桐疏那篇文章一模一样,可是笔迹却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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