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雪回身望着父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从街拐角消失,才稍微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向顾沉渊,却见顾沉渊站在她身后,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只是看起来心情不好。
曲昭雪很想将方才尴尬的那一幕翻篇,便上前几步道:“王爷若是准备好了,那是否可以启程前去泰兴侯府了?”
顾沉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曲昭雪,惹得曲昭雪还不住回想自己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谁知他默了半晌,却道:“曲娘子会骑马吗?”
曲昭雪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支吾了一声,才道“不会”,顾沉渊并未说什么,只吩咐护卫牵来马车,道:“曲娘子请吧。”便自己干脆利落地抬脚上了马车。
曲昭雪不知道他这是不是邀自己一起乘马车的意思,扭头便见竹青正立在一旁,在马车旁放了脚凳,又向她伸出胳膊,示意她快些上马车,她这才会意,道了一声谢,刚要扶着竹青的胳膊,却发现落英更快一步,将自己的小臂搭在了竹青的小臂之上。
落英向竹青挑了挑眉,竹青也不急不恼,笑着退下了,曲昭雪瞪大了眼睛看着落英,却见落英冲她得意地笑了笑。
曲昭雪无奈之下扶着落英的手臂上了马车,谁知落英也紧跟在自己的身后也上来了……
马车内倒是很大,顾沉渊坐在中央,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曲昭雪和落英坐在一边,竹青坐在另一边服侍着顾沉渊,落英更是一动不动防贼一般盯着顾沉渊,曲昭雪都替顾沉渊感到尴尬……
想必是父亲离去前对落英的那番悄悄嘱托起了作用……
不过顾沉渊倒是脾气和修养极好,没有一怒之下将落英赶下马车……
马车开始行进起来了,曲昭雪本以为这尴尬的部分已经过去了,谁知顾沉渊在落英的目光下终于体会到了十足的不适感,微微蹙了蹙眉,望着曲昭雪道:“曲娘子,你可知,令尊可是对本官有什么成见?”
曲昭雪实在没想到顾沉渊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挺直了脊背,看着顾沉渊微蹙的眉头下略带困惑的眸光,仔细斟酌了片刻,道:“家父应当是对王爷没什么意见,他方才那番话应当是对我爱之深责之切,并不是针对王爷的。”
“是吗……”顾沉渊手指摩挲着杯壁,经过对于曲昭雪而言如凌迟般的半晌之后,又道,“那曲娘子为何要说本官眼睛不好之事?曲娘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曲昭雪看向顾沉渊,只见他眉头紧蹙,盯着曲昭雪的眼神中满是怀疑,顿时感觉小腹上一股烦躁之火。
她那不是为他们两个解围的权宜之计吗……
曲昭雪知道自己若是一直找旁的借口,只怕这个顾沉渊会审犯人似的一直追问下去,决定彻底将脸面放下,面对着顾沉渊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方才我与王爷二人用眼神交流时,只怕是被我阿耶误会了,无奈之下我只得胡诌了个借口,还请王爷莫怪。”
没想到顾沉渊闻言看起来更困惑了,道:“曲主簿为何会误会?”
曲昭雪顿时觉得十分无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竭力绷住自己唇角的笑意看着顾沉渊,顾沉渊愣了一瞬便懂了,轻轻地咳了几声,掩饰般地用了一口茶,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可是茶杯与杯托的碰撞声出卖了他。
顾沉渊坐在那里又侧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些泛红的耳根登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马车内都无人出声,曲昭雪秉持着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观念坐在那里装鹌鹑,过了好久,顾沉渊才缓缓道,“今晨徐掌柜带着橘红来京兆府,辨认了尸体,确认了邓盼巧确实是蕊黄,徐掌柜并不知道她是否认字,也从未见过她读书写字,因此,不能确定自白书上的是邓娘子的笔迹。”
曲昭雪大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突破口只能在泰兴侯府了,如果能够顺利引得真凶现身,那便再好不过了。”
顾沉渊手指轻点桌面,双腿轻轻交叠着,伸手撩开了窗帘,移开目光看向窗外,过了半晌,才回头看向曲昭雪道:“本官倒是要提醒曲娘子一句,就算真凶现身,若无铁证,此人又坚决不认,本官也只能据实证判决。”
曲昭雪倒是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如今实在是想不到突破口,而且在古代这疑罪从无的观念尚未普及,就算最终认定她罪名有疑,那也并不能认定无罪,只能收赎,她家中并不富裕,就算能砸锅卖铁凑出收赎的钱,她能逃过死罪,却要一辈子背上杀人犯的名声……
她要洗清冤屈,定要让自己获得绝对清白,而不是给人留下话柄,让自己、让家人蒙羞……
顾沉渊看着曲昭雪的眼神从悄然黯淡到重新燃起光芒,眸光一闪,望着她晶亮的双眸默了许久,在她发觉了什么转头后,才飞快地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握在手心的那白瓷茶杯上,轻轻地摇晃着其中的茶水,不再言语了。
不一会儿马车便缓缓停下,竹青先说了声“奴婢下车看看”,便干脆利落地撩开马车帘跳下马车,却被曲昭雪透过马车帘的缝隙看到了一点外面的情景。
外面停放了好些箱子,上面像是缠着华丽的红绸缎。
曲昭雪忽而想起来,按照原书中的情节,原身被行刑后的第二日,便是良国公府向泰兴侯府纳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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