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贵妃心下稍安,叹了声,“这些我都知道,可皇上要抬举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襄阳侯夫人摇摇头,“皇储关乎社稷安危,不是喜欢不喜欢就能定的,卫尧臣连四书都没念过,更别提为君之道,安国之策,就是把江山交给他也坐不稳。”
“况且皇上太急了,只凭一块玉佩,三五个人的证词,就定了他皇子的身份。皇家血脉何等重要,如此草率,做个闲散王爷倒没什么,若是继承大统,恐怕难以服众。”
襄阳侯夫人苦口婆心道:“侯爷说,请娘娘千万克制住,决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半点不满,更不能给九皇子下绊子。九皇子这人在经商上有些才干,用好了,不失为小十三的一个助力。”
章贵妃缓缓吁出口气,“我听大哥的就是了。大嫂,十三也不小了,亲事不能再耽搁,我瞅着二房的丽沅不错,赶明儿我请皇上赐婚,早些把亲事办了。”
襄阳侯夫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苦笑道:“还真让侯爷给料准了!”
章贵妃睁大双眼。
“这门亲不成。”襄阳侯夫人斩钉截铁地说,“章家已经出了一个贵妃,而且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后,足够了,不能再出一个皇后!”
“为什么?”
“本朝创立一百多年,到现在开国公侯还剩几个?章家一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三个字:知进退。”
襄阳侯夫人声音低低的,“哪个皇帝都不能容忍外戚过于强大,丽沅做十三皇子妃,章家必定为皇上所猜忌,也会影响小十三的圣眷。”
“再者,亲娘姓章,媳妇也姓章,儿子有可能也和章家结亲……这江山到底是姓卫,还是姓章?小十三心里能舒服?若他喜欢丽沅倒有的商量,可他根本没这个意思,反倒弄得母子离心!”
“所以娘娘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只要您在,还愁护不了章家周全?只和皇上提一提,请皇上定十三皇子妃的人选。”
章贵妃鼻子隐隐发酸,“辛苦哥哥嫂嫂为我谋划,我不提这事了……唉,我定要给丽沅找个如意郎君!”
襄阳侯夫人笑道:“我瞧着吴中苏家的公子不错,等我探探谢夫人的口风,若是他家也有意,免不了求道赐婚的旨意。”
正说着话,十三皇子来了,进门便笑:“今儿个乾清宫可真热闹,在京城的皇室宗亲都来了,父皇牵着九哥的手,一个一个认亲。九哥私下和我牢骚,没想到人这样多,认得他头晕眼花的,还不如看账算账简单!”
三人笑了一阵,十三皇子又道:“皇后宣九嫂进宫,这会儿想必已经到了。皇后似乎看九嫂不太顺眼,成亲的时候就给她没脸,九哥担心九嫂吃亏,想请母妃去看看,如果势头不对,就想个法儿把人带出来。”
章贵妃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这个九皇子有点意思……反正给皇后添堵我最在行,你叫他放心,准保把人全须全尾地还给他。”
刚过申时,正是一日当中最热的时辰,大太阳好像一团炽热燃烧的火球一样在晴空中缓缓移动着,晒得坤宁宫宫门前的空场上一片蒸腾,连空气都有些变形了。
夏嬷嬷跪在那里,脸色涨红,嘴唇发白,汗珠子小河似的往下淌,身形摇摇欲坠,忽“咚”一声栽倒在地。
一个内宦从宫门后探出头看了下,飞快向内报信去了。
会客的堂房里摆了几盆冰,每盆冰后面都有两个宫婢打着扇,那风带着丝丝凉意,一下一下的,既不太快,也不太慢,徐徐拂过,叫人惬意得不得了。
姚皇后端坐在宝座上,脸上笑吟吟的,看上去十分和气,“都是那刁奴从中生事,打量着姜家有钱,就想刮油水。这老东西,平时也没少见好东西,怎的眼皮子这样浅!”
姜蝉坐在下面的瓷墩,闻言只是浅浅地笑,并没有顺着皇后的意诚惶诚恐说都是误会,更不要提给夏嬷嬷求情了。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姚皇后慢慢吃了口茶,清脆的瓷器磕碰声显得尤为刺耳,打扇的一个小宫婢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下,而姜蝉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九皇子认祖归宗,总算正了名分,可是皇上没提到你。”姚皇后笑意淡了,眼中带了丝上位者特有的怜悯,“唉,到底是小门小户,本是正头夫妻,现在却名不正言不顺,可怜见的。”
这回姜蝉不打算沉默了,莞尔一笑,“没事,小九说给我请封,他拍着胸脯给我保证的。”
姚皇后语气一滞,这人怎么听不懂话?遂脸色不似方才那般和煦了,“请封什么?所有皇子妃都是皇上赐婚,选的是娴雅端庄的世家女,便是侧妃侍妾,也断没有商户女的先例。”
姜蝉掩口,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姚皇后终于气顺了点,“本宫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念你们相识于微末,姜家也为朝廷出过力,你虽然出身不好,少些礼数,但好好教导一番,或许能勉强不丢天家的脸面——这才劝住了皇上。”
话说到这里,姜蝉不好继续装聋作哑,起身道了谢。
姚皇后算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推一推,动一动,不推不动弹的主儿!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了当说:“既然皇上把你交给了我,那从今儿起,你就在坤宁宫住着,什么时候礼仪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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