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到的人兴高采烈,不住显摆,一脸得意,好像捡了多大便宜一样。
排在后面的人抻着脖子,不住催促前面的快点,还有来晚的人,数了数前面的人头,估计排不上了,那是又跺脚又叹气,满脸遗憾。
金绣还是不明白。
姜蝉轻声笑道:“你且看着,明儿个定然早早就排起长队,用不了三天,半个北京城都会知道城隍庙的蓝印花布。”
不到两个时辰,十匹布已经卖完,伴着失望的叹息,人群开始慢慢散了。
姜蝉也准备走了。
“连句开业大吉也不说?”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卫尧臣大踏步走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蝉竟觉得此刻他像个急切等待表扬的孩子。
“好个开门红!”姜蝉是由衷的佩服,“排队买的不一定是好东西,但好东西人们一定会排着队买,如果大家都争着抢着去买,路过的人看到,势必也会跟过去排队买。”
“不花一文钱就打响了名头,你这招,够劲儿。”
听得卫尧臣那个心花怒放!
姜蝉沿着街边慢慢走着,忽而一笑:“我也得夸我自己一句,果真看对了人!”
卫尧臣眼中闪着光,“你真这么想?”
“那当然!”姜蝉言语间透着浓浓的欢快,“赶紧给钱掌柜去信,让他也高兴高兴,再把剩下的货都发过来,嗯……开春要不要趸点布?”
卫尧臣眯起眼睛,目光闪过另几家卖布的摊子,压低声音道:“我好不容易掀起的声势,不能让二道贩子占便宜。东家,还不如咱们自己染。”
姜家的确有染坊,但面对的是乡下的市场,染的大都是褐、黑、兰、绿等几种纯色布,从没染过花布,更没有懂行的师傅。
自己染的话,要上新染缸,去南边请师傅,伙计们也得从头教,费力不说,万一染不成呢?
姜蝉目前的打算是求稳,尽量保住姜家产业,等彻底去掉赵家这个祸害,再做进一步发展——省得辛苦半天,却为他人作嫁衣。
卫尧臣看出她的迟疑,因劝道:“人们知道南边有蓝印花布,其实魏县也有,就是不出名罢了。”
“魏县?”姜蝉满脸迷茫,“那是哪里?”
卫尧臣声音又低了几分:“邯郸魏县,方才挂出来的布就出自那里。东家,魏县大大小小共有十家染坊,我要让他们全成姜家的作坊!”
姜蝉瞠目,好半天才喃喃道:“人家肯卖吗?就算肯卖,我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卫尧臣噗嗤一声笑了,“咱不买,不过用他们的家伙什和人干活,这是我刚想出来的主意,等琢磨好了再和你说。”
前面走来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卫尧臣立刻止住话头,抱拳笑道:“刘掌柜的,发财,发财!”
刘掌柜同样抱拳还礼:“生意不错啊,我这一路上光听人们议论你的蓝印花布了,我说小老弟,给老哥哥留几丈?我不白要,该多少钱我给你。”
卫尧臣摆摆手笑道:“这话见外,一会儿就让伙计给您送一匹过去。我说这不下雪不下雨的,您老提着蓑衣干什么?”
“给张翰林送货去。这些文人也挺有意思,放着狐裘锦衣不穿,偏喜欢戴斗笠披蓑衣,还说什么……要学着画上的人,雪中钓鱼?搞不懂,搞不懂啊。”
“呦,这是大买卖,您忙着。”卫尧臣和他道别,往前走了两步,却看姜蝉立在树下没动,若有所思盯着上头的积雪发呆。
卫尧臣悄悄站过去,不妨姜蝉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呼啦啦,惊起树上一群家雀儿,散雪沫子兜头盖脸落了二人一身。
“你知道什么了?”卫尧臣拍着身上的雪问。
姜蝉看着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这是我刚想出来的主意,等琢磨好了再和你说。”
卫尧臣一怔,旋即大笑:“好好,这么快就还回来了,不愧是我东家!”
后晌回到赵家,姜蝉马上找来银绣,“从真定带来的东西清点好了没有?”
银绣把账本和一串钥匙捧给她,“已经全部入账,但是赵家只有一个大库房,我怕弄混了,就在每个箱子上头贴了字条。”
她到赵家就被打发整理库房去了,这还是第一回 和小姐见面,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小姐的忌讳,是因神色间很有些惴惴不安。
姜蝉翻了翻账本,点头道:“清晰明了,账目做的很好,其他人有没有看过账本?”
银绣低下头:“袁嬷嬷奉夫人之名,抄了一份去,今日秦嬷嬷来寻我,也想抄一份给上院,我不敢擅专,因小姐不在,就去问了夫人……”
姜蝉叹气道:“夫人是不是让你给她?”
银绣默默地点了下头。
“你也真是的,既是小姐的东西,就等小姐回来再问。”金绣不满道,“就那么着急给秦嬷嬷卖好?”
银绣的脸腾地红到耳朵根,嘴唇嚅动了下,却是无言以对。
“你啊,不愿得罪人,想人人都说你的好。”姜蝉摇摇头,眼中掠过一丝怅惘,看着她,似乎看到那个遥远的自己。
“要办事怎能不得罪人?银绣,你这性子不适合在我身边伺候,你回家吧。”
银绣大惊失色,急忙跪倒:“小姐,奴婢知错了,别赶奴婢走,我家里头……他们会把我再卖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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