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没有出声,她走了会儿神。
她听明白了季明枫的意思,说的是连宋在躲着她。如若连三的确昨夜就已回府,那这个做派的确有些像在躲着她。但,为何呢?
她还记得同连三在一起的最后那夜,明明那时候还好好的。她虽然曾经从季世子身上学到过一个人会突然讨厌另一个人,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但她想那不会是她和连三。连三的确有时候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但他从来待她那样好,那些好都是真的,他会在她哭泣时擦干她的眼泪,在她疼痛时握住她的双手。连三是绝不会伤害她的人。
回神时她发现季明枫正看着她。她蹙着眉头,无意识地扯了扯背在身侧的那把弓箭的弓弦,绷紧的弓弦发出极轻微的一声颤音,她抬头看向季明枫:“可能真的有什么误会?侍女没有呈报给他也好,小厮误传了也罢,或许他真的不知道我在等他呢。”
季明枫安静地看着她:“阿玉,他不值得你对他的那些好。”
烟澜没想到今日竟能同连三一道来小江东楼喝早茶。
自乞巧节后她便不曾见过他,算来已一月有余。除了连三领兵在外的时节,她其实很少有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他,因此昨夜在太后处听闻皇帝提及连三回府之事,今晨一大早她便寻了借口跑来找他了。
半路上她也想过连三这一整月都在京郊大营,那大约正事很忙,此行她说不准见不到他。不承想,到了大将军府不仅见到了人,连三还主动开口领她出门吃早茶。
那时候烟澜觉得他今日心情应该是好的。
但此时,烟澜却不这么想了。
竹字轩中她同连三对坐弈棋,不过数十手他便将她逼得投子认输,从前这种情形是没有过的。自然她的棋艺同他相比不值一提,但过去他总会花点心思让着她,不至于让她输得太过难看。
一局棋毕,第二局起手时连三让了她二十四子,可她依然很快便败在了他的凌厉剿杀之下。他今日不想费心让她了。第三局依然如此。
总输棋的是她,却是连三皱着眉头先行离开了棋桌:“让天步陪你下吧。”他今日话也少,像是觉得下棋也好,在这房中的她和天步也好,都让他心烦。
烟澜其实不想和天步下棋,但她不敢辩驳,只好一边敷衍着天步,一边悄悄看他。
小江东楼的竹字轩正对着碧湖金柳,一派大好秋色。几步之外,烟澜见连三倚窗而坐,的确将目光投在窗外,却并非闲坐赏景的模样,他一直蹙着眉头。她有些忐忑,不知他今日怎么了,为何连这窗外的碧湖白汀也无法取悦他,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将目光放在那些美景上头?这样的连三让她感到不安。
楼下忽有喧嚷之声传来,小二推门进来添茶,侍女问及,才知是一帮蹴鞠少年在一楼宴饮,少年人好热闹,故此有些吵嚷。
听小二提起蹴鞠二字,烟澜猛然想起上回同连宋一道来小江东楼时,也是眼前这小二来给他们添茶。彼时这健谈的小仆还同他们介绍了一番这些民间的蹴鞠队伍以及他们之间的可笑争执。她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但她记得连三那时候认真听了,不仅听了,还下楼去会了会小二口中盛赞的一位蹴鞠少年。那少年似乎叫作什么玉小公子。
想到此处烟澜心中一动,开口叫住了欲离开的小二,轻声问道:“开宴的是你们开源坊的那位玉小公子吗?”她是这么想的,今日连三心烦,若那蹴鞠少年就在楼下,带上来作陪,说不定能取悦连三。
小二不知她心中算盘,只以为她也被他的偶像玉小公子的魅力折服,立刻挺高兴地回她道:“贵人也知道我们玉小公子啊。”又撇了撇嘴,“不过楼下的宴会不是我们玉小公子办的,是安乐坊的老大办的,上回的蹴鞠赛我们十五比三把他们踢哭了,安乐坊一心报复,最近他们新请了两个蹴鞠高手,意欲一对一单挑我们玉小公子,楼下这个宴会是给新请来的两个高手接风洗尘的。”
小二回话时,烟澜一直偷偷看着连宋,但见他仍瞧着窗外,并没有对他们的谈话显露出什么特别的兴趣来。她心中失望,再同小二说话时便有些敷衍:“对手请了帮手,那你们玉小公子定然很烦恼了。”
小二笑道:“贵人说笑了,我们小公子有什么好烦恼呢?平安城一百二十坊,每年想单挑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不是他们想同我们小公子单挑,就能单挑得成的,还得看小公子愿不愿意接他们的战书。”又道,“我们小公子一般是不接这种单挑战书的。”
烟澜这时候还真是有点好奇了:“为何呢?”
小二挠了挠头:“我听说小公子的意思是,大伙儿一块踢还成,遇到踢得烂的队,反正对方有十二个人,他对于他们的愤怒也就分散了。但是一对一,这就太挑战了,要是那个人踢得太菜,万一他控制不住自己动手打人怎么办,要被禁赛的,因此算了。”
烟澜愣了一愣,笑道:“轻狂。”
小二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的确也有人说他这是轻狂,”但他立刻很坚定地补充,“可我们小公子的球着实踢得好啊,他又长得好看,因此他这样说,我们只觉得他可爱,并不觉得他轻狂。”
烟澜不再言语,她今日带出门的小侍女却是个好强的性子,听完小二的一番夸赞,很不服气:“我们小姐说他是轻狂,他就是轻狂,好看又怎么样了呢?再说又能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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