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道:“我觉得这个事可能……”
小李大手一挥,打断她道:“就算朱槿他坚定一些,一顿花酒把他治不好,我就不信十顿还治不好,我们来十顿的,呵呵,就这样罢!”说着拍了拍成玉的肩,为自己痴情的好友感叹了一两句,抬步走了。
成玉目送走小李的背影,沉吟了片刻,觉着动不动就要请朱槿喝十顿花酒的小李,不大可能在痴情地攒着银子要替什么清倌人赎身。而至于小李斩钉截铁说朱槿恋着赛珍儿这事,成玉想她今日从十花楼溜出来时,正听见朱槿在同姚黄谈大熙朝百年后的国运盈虚,言语间颇有唏嘘之意。她觉得,若朱槿果真如此喜爱赛珍儿,他该把他所有的唏嘘都献给他自己,他还唏嘘什么大熙朝的国运呢。
朱槿、李牧舟和赛珍儿这一段三角情,她是看不懂了。但总的来说这个事里头应该没有人会想不开,也不会出人命,既然不会出人命,那就是没事了。
想通了她就打算回十花楼,抬眼时却看到巷子口一团热闹,两条腿不由自主便迈了过去。
巷口处原来是个老翁在耍猴,两只小猴儿艺高且机灵,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成玉亦围观了片刻,小猴子演完一段骑木轮后,老翁捧着顶草帽来求赏钱,成玉摸了摸袖子才惊觉今日出门竟未带钱袋子。小猴子同她做了个鬼脸,她讪笑着受了,意兴阑珊地打算一路逛回十花楼。
偏巧老天爷同她作对,所有她平日遍寻不着的趣致物儿都赶着今日堆到了她路过的街面:神出鬼没的捏面人的面人赵,在彩衣巷转出来的一条小街上摆了个面人小摊儿;离京好几个月的糖画张,在面人赵隔壁摆了个糖画小摊儿;一月就开几次店的陈木匠,竟也在今日开店展演起了他新制出来的十二方锁。
成玉立刻就想冲回去拿钱……可回去后还能不能再从朱槿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就不大好说了,想想只得作罢了。
她磨蹭过面人小摊儿,将摊儿上的蹴鞠小人儿看了又看;溜达过糖画小摊儿,将摊儿上的蹴鞠糖画也看了又看;流连进陈木匠的木器店,又将那把十二方锁看了又看。这个铺子跟前站站,那个铺子跟前站站,闲站得累了,方没精打采地踱到附近一个凉茶铺子里头。老板同她相熟,请了她一杯凉茶。
成玉丧气地喝着茶,喝到一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子忽然冒出来,将背上一个蓝色的包袱嘿呦嘿呦解下来放到她身旁的四方桌上,说是有人送她的。
成玉莫名奇妙拆开包袱皮,只瞧见许多精巧的小盒子堆叠其中。打开一个,她瞬间瞪住了眼睛,里头竟是那个蹴鞠面人儿;再打开一个,里头竟是那个蹴鞠糖画;她抖着手打开一个稍大些的,花梨木做成的十二方锁跃入眼中,她仿佛还能瞧见锁上头她方才留下的指印儿。再将旁的几个盒子一一启开,都是她适才闲逛时在别的铺子里或看过或摸过的趣致小玩意儿。
成玉震惊抬头,欲问小童子话,却不见小童子踪影。茶铺老板哈哈一笑扬手同她指路:“小公子这是找那童儿?趁着小公子点数这些礼盒时,那童儿去了对街的酒楼,老汉并未见着他出来,许是还在楼中哩!”
成玉左手还捏着那个蹴鞠面人,匆忙谢过老板,又托他替她看着桌上的盒子,三两步出了铺子直往对街酒楼而去。
刚走出茶铺,她便看到了对街二楼临窗而坐的白衣青年的侧影。
彼时正好有云移来,将过烈的日头挡了一挡。清朗的蓝天底下,前方的古雅酒楼似个雅正的美人亭亭玉立于这一条老街之上,楼前一株凤凰木将一根枝条悄悄探进了二楼的轩窗。青年正微微抬头看着那有些嶙峋的孤枝,脸被枝条挡住了大半,但即便如此成玉也认出了那是谁。
她高兴地向青年招手:“连三哥哥!”
青年似乎愣了愣,而后才垂头向她看来,看了她一阵,撑着腮向她比了个口型:上来。
成玉眉眼弯弯:“那你等等我啊!”
三殿下今日瞧着很闲适,但三殿下十几日来也不过就得了这浮生半日的闲适。
他当初降到此处凡世,乃是为了方便照看重生再世的长依,才屡建奇功将自己送上了大将军这个职位。然本朝大将军在外领兵御敌,还朝后预闻政事,一向都是忙的。且近日除开那些政务,三殿下身上还添了一桩新事,夜夜都要去京郊附近探看一番,这就更忙了。
这桩新事乃是寻觅真实之神祖媞神的遗迹芳踪。
三殿下本心其实并不愿插手这桩事,然涉及到祖媞神,他虽不想管闲事,却不得不有一些考虑。
祖媞神身负回溯时光之能,在她神性尚未苏醒之时,莫说是神族鬼族魔族,便是妖族,一旦寻到她,挟制住她也是十分容易之事。而无论哪一族探知挟制了此时的祖媞,于八荒都是劫难。
得到祖媞,便能得到回溯时光之能。于魔族,他们必想再临洪荒时代,彼时少绾君一统魔族霸领南荒,东制神族西遏鬼族,魔族何等风光;于鬼族,他们必想重返两万年前,彼时擎苍君未被封印,经营得鬼族与神族分庭抗礼,鬼族荣极一时;于神族,神族此时在三族中虽势力最盛,然一旦得到祖媞,雄心勃勃的慈正帝也势必会有一些新的计较和考量。
纵观八荒之中,能护祖媞佑四海而无私心的,大约也只有太晨宫中的东华帝君同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这两位洪荒之神了。而要在这桩事体上论靠谱二字,还须得指望东华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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