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砚接过她手里的布制挎包,它没有街头上那些时髦女郎手中的皮包洋气流行,甚至用的布料只是寻常百姓常用的耐磨料子颜色也不鲜亮,但细密的针脚和包面上色彩明艳的刺绣依旧让它有着充满不输前者的精致感。
现在这个布包正被一双修长漂亮的男士大手拿着,解开上面的包扣,里面整齐放着的一叠书稿就露出了头,萧清砚不懂洋文,但能辨得清这里头好些都不是同一个国家的文字,那些不同形状的字符令他不只觉得如看天书还很是眼晕。
忙不迭将那些纸稿又塞回包里,青年把视线放在了琉璃窗上贴着的红剪纸上,看着剪纸图样里那方方正正的“福”字,终于觉得又好了。
“好,好好。”虽然眼晕,但萧清砚还是止不住的高兴,“我们家阿露确实是天才,这才一年不到就跟神父和修女学到了这么多东西,都能可以自己挣钱了。”
“嗯嗯!”少女双手交合握在用力点头,“我在教堂还学了其他的语种,现在也能翻译英文以外的稿件,神父他们还借给我很多书看,我肯定能做好这个工作的。等我钱挣得越来越多,我要反过来养先生!”
这大半年的相处没有白费,逐渐建立起自信的少女如今已经不再担心自己会随时被赶出去,但她似乎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她想反过来养他。
看着她红扑着脸颊,动作却是很豪迈的张开双臂大大的画了一个圆来昭示着自己未来挣钱的期许,萧清砚不由愣住,但很快这份怔愣就转为了被柔化的笑意。
同乐大戏楼的萧老板是公认的色艺双绝,如果说台上的他可以美若天仙赛过牡丹,那台下的他便是一株悠长挺拔的青竹,耀阳下疏朗,皎月下温润。虽有倾城貌,自始至终却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如同黑夜里被点上了星光灯火,又仿佛冬末的河流破冰春草新绿,青年此时发自内心的笑比在戏台上更教人移不开眼。
从小到大,其实对他说要养他的人早就不只一个,那些人说话时看他的眼神他连产生回忆的想法都觉得作呕。
生平第一次,他竟没觉得这句话讨厌。
是因为眼前的人只纯粹想要报答的温暖心意,还是她看他从始至终都澄澈无邪的眼神?
“不用,我有钱。”他温和笑看着少女,“阿露自己挣的钱就攒着当嫁妆吧。”
少女闻言不由扁扁嘴,那不服气的小表情一眼就能望出心思:“哼,先生肯定在心里笑话我呢。您等着,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
很不很厉害,萧清砚不知道,但随着年关越来越近,戏班越来越忙是真的。
虽然大家都在忙年,可大戏楼却没有因此闲下来,排戏的场次反而越发紧凑,毕竟一年到头忙碌下来就为了这个年节过个好日子,老百姓都舍得在那个时候花钱了更别提那些有钱人了。
夜色降临,同乐大戏楼里也是一片灯火辉煌,戏台上胡琴板声鼓点不断花枪水袖不停,同样的,戏台下也是一片爆满热闹非凡,台上演到精彩之处更是满堂喝彩。
萧氏戏班为了应节应景,今天上台表演的也是与氛围极为相符的《麻姑献寿》,这出戏主讲的是天宫上瑶池王母圣诞那日,长寿仙子麻姑为贺寿而去新酿灵芝酒,而后在蟠桃大会上与众仙一齐向王母祝寿的故事。
“瑶池邻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饮一杯来增福命,饮一杯来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
萧清砚扮演的麻姑娘娘美貌华丽歌舞悠扬,当红正旦大青衣的气场全开今天一如即往碾压全场,让整个舞台主次分明,场上的众仙同日咏霓裳,台下的观众也看得如痴如醉。
第一万却是无聊的看着现场,并不时的跟着吐吐槽。
这大戏楼看着也就那样,根本不如沪市当年的天蟾剧场出名,没想到来的超级有钱人还不少,就在刚刚它还看见了一辆宿主说过的当代全球只有354辆的梅塞德斯-奔驰500K来着,做过功课的它已经非常清楚能拥有这辆车在国际上又意味着怎样的能量和人脉,在华人普遍相对积弱的年代里有这样的资本可以想象拥有者自己或者背后家族的本事。
可这种级别的观众都被那位萧老板吸引到这个戏楼里,该说果然这就是个平行民国,肯定会发生和源头大世界不一样的细节现状么?
再来看看它之前接下那个大坑任务的宿主在干嘛?哦,她躲在后台跟其他不用上台的戏班人员一边嗑着花生瓜子一边看萧先生唱祝寿戏呢。
前面一大票观众们茶水点心看戏过瘾闹得欢,连空气都是点心茶水的甜香味,后头这些戏班小鬼躲在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VIP席同样过得也不差,不时还跟着戏台上低声哼哼上两句,同样是逍遥自在。
真就是一片花团锦簇,岁月繁华。
可能是气氛过于开心,乐极生悲的事便发生了。
乒哩乓啷!
茶壶茶杯被人扫在地上的声音,突然而又刺耳,让周遭沉浸于戏曲中的人一下子回神。
“小赤佬你**刚刚说什么!老子把你**都打出来!”
闹事的人还嫌刺激不够,骂了一句又把桌子直接掏倒在地,八仙桌重重砸倒在地的声音终于引来了全场注意,而之前还在附近的看客早就惊叫着起身远远散开。
事件中心,是好几个喝醉酒的红脸男人对着被掀翻桌子的另一桌客人骂骂咧咧,根本来不及让戏楼的保安出面上前,两伙人就冲到一起开始厮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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