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抚民心,摄政王出宫视察安置病患的病坊。
负责镇守病坊的官员本以为摄政王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毕竟当下瘟疫来势凶猛,没有哪位官员会深入病坊内部。
摄政王不顾官员阻拦,仅带上太医院发下的面罩进入患者休憩的大帐中。
有些官员惯会粉饰太平,与帐外每位病患被郎中悉心医治不同,帐内横七竖八堆满了面色灰败,双目无神的患者在痛苦呻.吟。
头戴面罩的官兵拖拽起还尚有一丝气息的患者,直接丢入挖好的深坑中,再盖上一层厚厚的石灰粉,就地活埋。
很明显,帐外被医治的患者身着绫罗绸缎,而帐内奄奄一息的病患在死后仅有一身粗布麻衣掩体。
亲眼目睹帐内人间炼狱后,凤殊影阴沉着脸走出来,面罩遮挡住他脸上神色,却遮盖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怒气。
“来人,将抗疫官员通通丢入深坑中。”
当日,原本用于掩埋垂死病患的深坑,填满了玩忽职守,视寻常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官员。
新赴任的官员,自然不敢再糊弄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病坊内的患者一视同仁,按照病情轻重分派郎中医治。
只不过凤殊影原定三日的视察,因底层官员不作为,生生拖上了半个月,后来等病坊的情形稳定后,凤殊影又转到观察幄帐中待了半月,方才敢回宫。
刚刚踏入朝凤殿,就被突然扑来的娇人撞个满怀。
“爱卿说只三日便会回宫,哀家信了你的话接手政务,结果爱卿倒是做了甩手掌柜,铲起土落在宫外埋人埋得痛快,可知半月前几位谏官差点撞死在朝凤殿外的盘龙柱上。”
听到小太后连珠炮的抱怨,凤殊影薄唇含笑,只觉得近日的疲劳也随着怀中娇人的嗔怨烟消云散。
“是微臣的不是,殿下做得很好,京中药铺无一敢借机哄抬药价,从地方调来的草药也缓解了瘟疫蔓延。”
紧拥着他的男子衣衫上透出浓浓的艾草气息,其中裹着淡淡的檀香让她放缓紧绷数日的神经。
虽然在上一世,凤殊影并未染上瘟疫,但此世因她重生发生的变故太多,石中钰不敢确定,凤殊影的第四道大劫何时会落下?
又能否会像前三次一般有惊无险的度过?
“凤卿,若是哀家染上疫症...”
“殿下莫要胡说!”
凤殊影见小太后埋在他胸口,沉默半响突然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不由出声打断。
他怎可能让她出事,光是想想病坊中那些垂死挣扎病患眼中逐渐失焦的眸子变成小太后的模样,顿觉得心头升起无穷无尽的绝望。
“殿下放心,朝凤殿内的宫人已被伺察再三筛查过,微臣定不会让奸人寻到机会对殿下下手。“
石中钰抬头看向摄政王好看的眸子,淡淡一笑:“哀家就是随便说说,若真不幸中招了,爱卿可否答应哀家莫要...莫要意气用事,以国事为重。”
“殿下又在胡思乱想了。”
凤殊影低头在小太后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决然道:“若是殿下有事,微臣还管他狗屁江山。定要下达幽冥河畔,将殿下的三魂七魄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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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重新回宫执政后,原本得以控制的瘟疫却突然失控,京城内感染疫症的病患数量激增。
民间渐渐有谣言流传开来,说是摄政王在位期间,不是有亲王谋反,就是有天灾人祸。总归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反倒是太后替皇上全权代理朝政期间,南朝大有平定安稳,欣欣向荣的趋势。
可见真龙之位,不容乱臣贼子染指,否则天降横祸,警示苍生。
当谣言传入宫中后,几位想要崭露头角的谏官真的壮起胆子请奏摄政王归还朝政于太后。
只是没等摄政王那边传来消息,太后颁下懿旨,直接罢免了进言谏官的官职,并指明众位官员若是有心为君分忧,不妨去病坊中领上个差事。
一时间,倒是封住了朝中谏官的口舌。
这日,摄政王正在朝凤殿中批阅折子,蚩放突然入宫恳求觐见。
现下入宫官员皆需重重审查,在观察坊中呆满半月才可入宫,即便京城中疫情四起,所幸皇宫里一直太平。
蚩放穿着密不透风的棕油布,只露出一对铜铃般大眼,远远观去,真倒如熊瞎子般滑稽可笑。
模样滑稽的蚩放所道之言却是骇人听闻。
“启禀摄政王,末将按照您的指令在最开始爆发瘟疫的几个村落附近查探,果然寻到了可疑之处。”
正在摄政王桌案旁研磨的石中钰素手一顿,抬头看向蚩放露在油布外的一对眼,惊讶就连见识过饿殍遍野的蚩将军都掩饰不住眼中的恐惧。
“末将在山林间发现几处深坑,每个坑中都埋着数十位死尸,据仵作查验,这些尸体死了有一年有余...且每具尸体上有张毛的霉菌,与当下瘟疫死后尸身长出的黑斑一致。”
蚩放稳了稳心神,继续道:“随后末将在埋藏死尸周围搜查,果然发现一处人为开凿的洞穴,洞中有数十间铁栏打造的囚室,还有数套油布衣,依末将查验,这处洞穴应曾经关押过数百人,根据洞中剩余粮食所观,洞穴已荒废三个月。”
三个月,恰巧与京郊初次爆发瘟疫的时间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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