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卫礼没能成为都察院最小的都事,却成了内侍监最大才被净身的太监。
上一世,她是在什么时候遇到卫礼,记不清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给自己改了名,叫卫空。
他说,自从进了宫,礼义廉耻皆无,徒留一副空皮囊。
后来,石中钰把他留在身边,几年后,卫空成为内侍监总管,同时成为她在宫中最锋利的利刃,替她做尽了丧尽天良,肮脏龌龊之事,从而牢牢稳固了她在后宫的地位。
他用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守护石中钰不被黑暗吞噬。
直到最后,卫空被凤殊影下旨赐死,石中钰才把他墓碑上的姓名改回卫礼。
既然已决定远离前世的纷争,那她手中曾经的利刃,也当放手。
眼前就是御园,园内繁花似锦,杨柳堆烟,湖光潋艳。
还未至园口,石中钰便觉芬芳袭面,其中,便有桂花香。
只是先帝有一位爱妃对桂花过敏,宫中的桂树已被连根除尽,她又是从何嗅得的桂花香?
“调头。”
星蝉疑惑地望向太后殿下,见她神色平静,目光坚定。
水珠顺着礼帽滴答在小内监蓝灰色的半截坎肩上,浸个湿透,秋风一吹,冻得人情不自禁打摆。
一打摆,头顶上的水盆中便洒出来更多水。
若是能因此染上风寒,最终悄无声息的死在宫里,也算是老天对他最后的恩赐。
卫礼这般想着,却见方才从他眼前经过的华丽凤辇又折了回来。
“带他回朝凤殿。”
双臂托举的水盆被人取走,麻木的双臂依旧保持着向上高举的姿势,待身前的内监挪开身子,卫礼迎着光,看清凤辇上女子的面容。
“太后殿下吉祥。”
高高举起的双臂终于垂落,匍匐行礼,一丝不苟。
“奴才...承蒙殿下抬爱,殿下仁慈,请容奴才...在宫中自生自灭。”
星蝉站在石中钰凤辇一旁,惊讶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内监,他可是被秋风吹傻了脑子,居然一口拒绝太后娘娘的援助。
凤辇上的石中钰微微一笑,轻声低语:“哀家以前也是这般想,不过如今,倒是想换上一种活法,卫公公愿不愿像哀家一样,换一种活法?”
卫礼抬起头,再次迎着光看向凤辇上高高在上的女子,她柳眉下的大眼清澈透亮,熠熠生辉。
不似他在宫中见过那些充满算计,猜疑,恐惧的双眸,仿若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指引他情不自禁缓缓站起身追随。
石中钰重新靠回背椅,余光瞥向紧随在星蝉身后的卫礼,欣慰一笑。
重生一世,该换我来守护你了,卫大哥。
回到朝凤殿,石中钰让卫礼下去换一套干净的衣衫。
正准备让人去内侍监报个信,就见许公公领着一队内监,抬着数十箱摆件,浩浩荡荡地进了殿内。
“咱家给太后请安。”
许公公行了一礼:“摄政王说殿下既然不舍得搬离朝凤殿,就把殿内的摆件按照慈宁殿的规格换上,届时,几位藩王妃会前来叩拜太后殿下。”
石中钰点点头,摄政王是要在几位王妃面前展示他优待俘虏。
“有劳许公公。”
“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能为殿下办事,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
许公公打躬作揖,他刚刚得了信,前几日在皇陵内蹦跶得欢,痛斥摄政王乱臣贼子的那几位太妃和皇子因患上急症殁了,
反观眼前这位不声不响,浑水摸鱼的小太后殿下,却独得摄政王青睐。
许公公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脸上也愈发恭谨起来:“咱家还从尚宫局调来了几个伶俐的宫女,还请殿下掌个眼,若是有中意的,留在朝凤殿伺候便是。”
石中钰侧头瞥向跟随在许公公身后的一排宫女,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钰儿,稍后被安排到你宫中的善水是可信的,若是摄政王有什么异心,一定要通知父亲。”
耳畔响起石禹临在祭坛那日叮嘱她的话。
石中钰踱步至扶手椅上缓缓而坐,纤纤长指摆弄起龙头扶手嘴上衔着的一串金珠,漫不经心道:“且挨个报上名来给哀家听听。”
被许公公带进殿内的宫女皆是摸不着头脑,不过太后有令,只好像报菜名一般一个个开始报上名来。
“奴婢小荷,叩见太后殿下。”
“奴婢寒露,叩见太后殿下。”
“奴婢善水,叩见太后殿下。”
在闻得善水此名时,石中钰拨楞金珠的玉手微微一顿,面色不虞道:“水字和皇上帝号相冲,除去她,其余的留在殿内。”
名叫善水的小宫女惊讶地抬起头,脱口道:“太后殿下可以给奴婢换个名。”
见太后明艳的小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满,许公公上前一步,手中佛尘劈头盖脸地朝善水脸上砸去,嘴中训斥道:“还用你一个奴才教殿下办事,拖下去掌嘴。”
石中钰很是满意许公公的举动,命星蝉取来一把银瓜子,放在许公公手中。
“咱家谢过太后殿下赏赐。”许公公眉开眼笑,领着办完差事的内监退下。
待星蝉安置完新来的宫女,为她端来一壶雀舌茶。
“常嬷嬷可还安分?”石中钰接来茶盏,揭盖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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