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此事便可就此揭过,没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摄政王突然开口:“半月后,三位藩王将会入京拜见圣上,届时需要太后在后宫设宴款待。”
石中钰自然点头应下。
殿中大臣恍然大悟,太后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妙啊!几句话便让摄政王放手后宫治理权。
垂拱殿。
石中钰和朱昱走进东暖阁,发现塌上的矮桌已被换置成紫檀木长案,案上白釉莲花熏炉内燃着凝神静气的沉香,窗棂侧原本空落落的一角安置上了一套竹编书柜。
朱昱利落地爬上塌,发现矮塌上的坐垫都被换成崭新的蚕丝软垫,他惬意地上面滚了一圈,兴致勃勃问:“母后,今日看什么书?”
石中钰还未答话,只见摄政王高挑的身姿突然走进暖阁,惊得朱昱差点从矮塌上滚下来。
凤殊影从书柜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古文渊鉴》放在桌案上。
“皇上在晌午前把前三章背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太后,午膳前微臣会查阅皇上的功课。”
朱昱原本兴奋的小脸顿时一垮,大眼中闪着可怜巴巴的泪光望向对面的石中钰。
石中钰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倚在软垫上,手中捧起一册话本,把小巧的脸蛋遮挡个严严实实。
朱昱见求助无望,只得垂头丧气地翻开桌上的《古文渊鉴》。
等到摄政王回到西阁会见几位大臣,朱昱才敢把头凑过来,借着手中的书遮掩,低声问道:“母后怎可见死不救?”
石中钰被朱昱人小鬼大的模样逗得一乐,忙用话本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的桃花眼弯成一道皎月。
“皇上少信口雌黄,摄政王不过是让你背上几页书,哀家寻什么理由拒绝。”
“下晌还要去上书房,朕这日子过得闷没滋味了。”
石中钰伸出手指在朱昱额上一点:“母后为了皇上把隔日一朝改成三日,得了这些空闲,也该看些正经书才是。”
朱昱撇撇嘴:“朕倒觉得是母后想要多得些空闲看话本。”
凤殊影瞥向矮塌上窃窃私语的二人,见小太后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水汪汪的大眼清澈透亮,全无早朝时与他怒目而视的恨意。
应是梦魇了,梦中的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胆小如鼠的小太后这般恼怒...和委屈。
京城的话本为了迎合贵女们的口味,经常在书中安插一些风花雪月的情节,石中钰手中的这本《承凤欢》写的就是一位逃脱净身的大内总管和久居深宫太后之间不见天日的孽缘。
可能因当朝太后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给百姓留下无限遐想的缘由,这本书在坊间备受欢迎。
石中钰正看到精彩处,书中的大总管正欲向太后展示他全须全尾的雄姿。
一道身影遮住了石中钰身前的阳光,突如其来的阴暗让她疑惑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摄政王剑眉微蹙的俊脸,顺着摄政王探究的目光往手中的书看去,发现摄政王已先她一步看到大总管雄姿英发,让太后娇喘连连的段落。
“啪”得一声,石中钰臊红脸合上书,这才发现书房内的大臣早就退下,而对面的小皇上正枕着《古文渊鉴》,趴在桌案上睡得呼呼作响。
一时间,她与摄政王二人桃花眼对凤眼,暖阁内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隔壁的许公公看向四目相对的二人,正午的阳光渡在二人身上,锐减了摄政王身上的戾气,也增添了太后殿下容颜的娇媚,在宫内见过太多污糟的他觉得眼前这对金童玉女是如此养眼,登对。
许公公摇摇头,把脑中荒诞不羁的念头甩了出去。
“咳咳...”
终究是石中钰先绷不住,她讪讪一笑,开口道:“哀家今日多备下一份午膳,摄政王若是还未用膳,不如同...。”
说到此处,石中钰突然有些口干,若是皇帝与摄政王一同膳,传出去倒是明君礼贤忠臣的佳话,可是她一个寡妇,若是主动开口相邀,会不会被扣上祸乱后宫的罪名。
胡思乱想间,却见摄政王微微一笑,风度翩翩道:“微臣谢过太后赏赐。”
随即便撩起长袍,长腿一迈,稳稳坐在矮塌边上。
石中钰哑然,她本已做下决定,正准备让星蝉把食盒交给许公公,好让摄政王去往正厅用膳,没想到摄政王倒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她身侧。
无奈,她只好叫醒皇上,朱昱在得知摄政王要同他们一起用膳的消息,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耳边响起朱昱磕磕巴巴的背诵声,石中钰偷偷瞥向凤殊影放在桌案上的手,见他手指纤细,指甲干净整洁,食指随着朱昱紧张的声音轻轻叩击桌案。
顺着这双好看的手,石中钰看向摄政王无可挑剔的侧颜,若不是此刻他身着紫金蟒袍,还真像是一位满腹经纶,温文尔雅,诲人不倦的教书先生。
待朱昱背完,摄政王开口道:“皇上有两处背错了,一会去上书房把错处抄上十遍给先生过目。”
嗯...果然是一位冷酷无情,徒有其表,搓磨学子的先生。
石中钰没敢接腔,招呼星蝉前来布菜。
对上朱昱幽怨的眼神,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皇上啊,不是母后不愿救你,但若惹得摄政王不满,下次在早朝让她朗读《承凤欢》十遍,那...那她绝对能在史记上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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