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叫到孟青烟的号码了,张载陪他一起进去,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又让孟青烟躺到帘子后面的检查床上。
医生是男性,看这个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就没有拉帘子,张载能看到对方把孟青烟的上衣掀起,露出白皙平滑的腹部。
医生在胃的附近按了几下,问孟青烟疼不疼,孟青烟一直在摇头,直到按到了一个位置,他突然闷哼了一声。
孟青烟坐在医生面前,听着医生指责他的饮食习惯,表情是难得的乖巧老实,医生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张载看到他的这幅模样很想笑,看到他的头发因为刚刚躺着而有一些翘起,张载没忍住伸手顺了顺。
孟青烟的头发看起来柔软,但实际有一些扎手,不像张载的头发,软得不成样子,每天睡醒都会变得乱七八糟,要靠沾水才能压下去。
徐虹在张载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条狗,后来那条狗因为意外死亡了。她称那条狗是张载的弟弟,徐虹每一次摸它的毛都要感叹和张载头发触感的相似,张载不敢苟同,这导致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发,总会害怕有人会把他形容成狗。
孟青烟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转了回去,继续听医生说教。医生说他没什么事,最后给他开了一副药,跟他说三餐要规律,最近吃的清淡一些,就让他们离开了。
张载把孟青烟送回了家,但孟青烟看上去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于是他又把对方送进了家门。
这是张载第一次来孟青烟的公寓,空间实际上比想象中的大一些,但视觉上却显得很拥挤。
茶几上堆满了泡面和零食的包装,沙发上以及椅子上堆满了衣服,反倒是衣帽架上什么都没有。地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纸张,张载瞟了一眼,都是经济相关的东西。圆形的餐桌上放着不少还装有汤汁的盘碟,而电脑摆在餐桌的一个角落,看起来摇摇欲坠。
张载有一种记忆倒置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张译刚去世那时。
徐虹有极短的时间迷茫过,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何在这个社会安身立命。失去丈夫的痛苦让她消沉,家里像是龙卷风过境,碗碟堆积,垃圾成灾。直到徐虹终于想明白她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时,家中才重新恢复原来的秩序,徐虹也坚强地站了起来,再也没有倒下过。
从那之后张载就难以忍受不整洁的环境,潜意识里认为无秩序的环境意味着不好的东西,就算是大学时的宿舍,他也是最积极打扫的那一个。
孟青烟让他坐一下再走,然后他反应过来把沙发上的衣服全部丢到房间里的床上,理出了一块地方给张载。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张载连忙摆摆手:“没事,你休息吧,别理了,我马上就走了。”
张载害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下一秒强迫症就要发作,会忍不住帮孟青烟把家里全部整理一遍。
孟青烟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张载脸上停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张载难以拒绝的目光与语气问:“你会煮粥吗?”
张载站在公寓的厨房里,这里是难得的一片整洁的地方,并且食材配料齐全。
当他把米和其他材料放进锅里的时候才想起来孟青烟应该是会煮粥的,毕竟之前在生鲜超市遇见对方,对方的确是一副精于厨艺的样子,还有餐桌上的碗碟也可以证明平常孟青烟会自己下厨。但孟青烟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做一些事,只适合躺着被人照顾。
张载盖上锅盖,走到孟青烟的房间里。
孟青烟蜷缩在床上,被子只搭在腹部,注意到张载进来,他虚弱地睁眼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张载有些犹豫地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点强迫症,你公寓太乱了,我……”
孟青烟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就主动提出这个请求:“那我可以请你帮我整理一下吗,我有时候太忙了就注意不到这些,很久才整理一次。”
孟青烟在这个时候极其地体贴,张载主动提出整理他的公寓时心里的确有些尴尬,但孟青烟没有让张载变得更加尴尬。
张载趁着煮粥的间隙把目光所及之处都整理了一遍,屋内逐渐变得井然有序。
他在凌乱的茶几上整理出了一本叫《长眠不醒》的书,其中一页像是被反复翻阅,书页的角都翘了起来,他翻开那一页,看到那上面写着“一旦你死去了,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躺在龌龊的水坑里,还是躺在高高伫立在山峰上的大理石宝塔里?你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醒来,这些事你就再也不去计较了”。
“……你只顾安安稳稳睡你的大觉,再也不去思索你是怎样死的、死在何处这类龌龊的事情。”张载心里默念着,然后放下了书。
死对张载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他的生活平淡,但细枝末节里包含着幸福,他不明白孟青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反复看书里那写话。
张载撒了一点盐在粥里,搅拌均匀之后端给了孟青烟,孟青烟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还有一些冷汗。
张载放下粥,皱着眉伸手撩开碎发摸了摸孟青烟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这时,张载的手腕被有力地握住了,整个人被压到了床上,孟青烟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隐忍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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