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刘大婶拧着张小川的耳朵,敲开了石寒霜宿舍的门。
刘大婶留下一句:“小石老师,要是不听话就尽管揍他!”就赶回家做饭。
张小川拧巴的很,歪着头不看她。
石寒霜叹了口气,有些棘手。
她往隔壁宿舍借了把椅子,让张小川在自己面前坐下。
两人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开始吧?”石寒霜问。
张小川点头。
石寒霜问了他几个简单的英语句子,都答不上来。
“基础不行,得从头开始背单词。”石寒霜眉头紧皱,给他制定了学习计划。
“一个月内,把这八本课本后面的单词表背完,能做到吗?”
“八……八本?”张小川嘴巴大张,整个人呆住。
“行不行?”
“……行吧。”张小川想了想,说,“文叔说,男人不能说不行。”
石寒霜失笑:“才多大就说自己是男人了?我看看,胡子都没长出来呢。”
张小川脸涨红:“我已经十叁岁了!不是小孩了!”
“是吗?那怎么还一口一个文叔?只有小孩子才这么依赖大人呢。”石寒霜逗他。
张小川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嘟囔:“反正文叔说的都是对的……你们女人不懂。”
石寒霜失笑,拍了他头一下。
没再多废话,石寒霜让张小川一放学就过来找她,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教他,好在这孩子脑子不笨,也肯用心。只学了几天,叁年级上册的课后单词就快背完了。
刘大婶特别开心,看儿子顺眼多了。张小川心里美滋滋,放学回家走路都是飘的。
路过村东头的房子,张小川下意识拐进去,果然在院子里看到那个挥斧砍柴的背影。
“文叔!你啥时候回来哩?咋都木听俺爹说?”张小川欢呼飞奔过去,屁颠屁颠在男人身后打转。
前几天张大伯告诉他说文叔去了镇上,过几天才回来。
男人不耐烦摆手:“一边儿去,没见我砍柴?”
张小川眼巴巴地看着他砍完柴,伍学文才正眼看他,从地上端起搪瓷茶缸喝了口,打量他两眼,摸着下巴:“怎么感觉……几天不见,你小子有点变了。”
“我跟着学校新来的小石老师学英语呢!给俺开小灶,放学教俺背单词。”张小川挺起胸膛,颇为自得。
伍学文挑眉,“这老师还不错,能让你学进去,不容易。说说吧,这次怎么不给人家老师捣乱?这么听话,难道这次是个女老师?”
张小川脸红:“我就干过那一次坏事,你咋记恁清楚!”
上次来支教的男老师,张小川在他课堂上放响屁,让老师气急败坏。
小孩溜回家,吃完饭就去了石寒霜宿舍。
石寒霜等了他好久,教完今天的份儿,送他出门,自己却没回屋,锁上门似乎打算出去。
“小石老师,你要去哪?”
“我去镇上找找有没有木匠,想打把椅子,总不能一直借隔壁老师的。”
石寒霜笑的温柔。
张小川连忙拉住她,不忘给文叔拉业务:“小石老师你不用去镇上了, 咱们村里就有木匠!”
宿舍里,石寒霜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泡了杯花茶等着人来。
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张小川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同时在和另一人说着什么话。另一人脚步有点迟滞,不像普通人一步一声,却比普通人沉稳。
推门进来,张小川笑着把男人推过来,嘴里念叨着:“小石老师,这就是我说的木匠!他就是我文叔,可厉害了!”
进来的男人抬眸看向她。
他个子很高,身材偏瘦,右腿使不太上力,走路时一顿一顿的。但他脊背却挺得很直,看向她的目光深邃平静,全然不像别的残疾人那样幽愤。
石寒霜打量着男人的脸,看了好久。
男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手指在裤缝边搓了搓,沉声问:“想打什么样的椅子?”
她打量他的时候,自己也被男人尽收眼底。
伍学文的目光在女人白色衬衫领口的蕾丝停留了一瞬,她穿的是在农村女孩身上不会见到的精致衣服,下身是青蓝色棉布裙子,直垂到膝盖,露出光滑的小腿。
伍学文的视线从她的腿一扫而过,不敢多看,怕唐突了娇娇柔柔的女老师。
“哦,和这把椅子一样的就行。”石寒霜回神,移开视线,指着宿舍里唯一的那把木头椅子说。
伍学文走近,抬起那把木头椅子翻看了一会儿,说:“行,好弄,很快就能给你做好。”
他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
石寒霜在门外陪张小川说笑,不时朝外面看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
伍学文在窗边锯木头。他背对着那两人,嘴角紧抿,扶着油锯的大手有力而精准,一条腿支撑全身重心,另一条不便的腿踩在木板上,把那条木板牢牢固定在锯子下。
“再考考你,‘铅笔’怎么说?……pencil,答对啦!”
背后女人的声音绵软,伍学文有些心烦意乱,握紧手里的木板,手背上青筋暴起。
十几分钟后,椅子打好了。
伍学文随手抹了把汗,替她把椅子放回屋里,喉咙有些干。
“干了这么久的活,渴了吧?”石寒霜见他额头出汗,嗓音也有些哑,回屋把泡的那壶花茶倒出来,笑意盈盈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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