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极轻地问:“在看什么?”
“医院。”
闻诺顺着傅城屿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对面就是临市第一人民医院,高高的牌子耸立在云端。
“你祖父的病情怎么样了?”
从昨天到今天,闻诺一直没找打机会问傅城屿这件事,但是傅城屿给她的感觉是,他祖父的病情应该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
傅从文虽然当时从车祸中抢救回来,但是他年纪大了,因为胸腔脏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后续导致人体的凝血机制出现了障碍,发生了十分严重的术后出血。
并且这种病情在针对性治疗后,并没有产生缓解,反而在最近这几天愈加恶化。
徐野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这基本上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
“那我们现在不需要去医院吗?”这会儿已经临近下午四点了。
闻诺猜测傅城屿肯定安排了其他人陪护,但是傅城屿的父母不在了,一些关键性的家属签字……
傅城屿知道闻诺指得是什么。
他发现他的小白兔什么都不问他,却总是在替他默默担心,他不希望他的事情给她带来过多的烦恼。
他在这个泥潭中呆久了,逐渐变得麻木,闻诺不一样。
傅城屿:“没事的,我一会儿陪你吃个晚饭再去医院。”
医院那边有徐野在,如果真的需要什么紧急的签字,还有住在楼上病房的傅长池在。
“不用我一起过去吗?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老人家住院,总要去探望一下才好。
闻诺以为自己这次肯定会见到傅城屿的祖父,所以她精挑细选地准备了一份礼物。
傅城屿其实醒来以后整理闻诺行李箱的时候,就看到了行李箱里面的一对品质上好的陶瓷瓶,看得出是用心挑选的。
“不会不礼貌,没有人会觉得你不礼貌,你可以安心在房间里休息。”
闻诺心头涌上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明明她来得路上还为要再见傅城屿的家人紧张了一下。
“那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明明闻诺只是说了一句十分寻常的话,傅城屿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傅从文前几日对他说的。
他浑身插满了管子,只能躺在病床上对他说:解脱了也好,他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傅城屿最终还是决定带着闻诺一起去探望傅从文。
傅城屿叹了口气,像是为了什么而妥协:“那一会儿吃过晚饭后去吧。”
闻诺发现根本不是她的错觉,傅城屿整个人的情绪就是怪怪的,对她是突然变得十分有占有欲,昨晚甚至有一种想要将她融入骨血的冲动;对他祖父则是关切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距离感?
但是具体的,闻诺又说不太清楚。
雨后的春日,即便临近黄昏,也有着一种盎然的生机,闻诺裹着一件乳白的外套,临走之前还不忘记把带上给傅城屿祖父的礼物。
傅城屿找了一间附近的当地私房菜,店铺看上去不大,开在一处弄堂里,里面的人却不少。
这个时间正是晚饭时间,店家生意火爆,楼上的包间要排队,两个人索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闻诺一整天都没吃饭,这会儿已经饿得有些低血糖了,刚刚过来的路上,两个人路过一间便利店,闻诺顺便买了一卷糖果。
这会儿她趁着傅城屿点菜,正在撕扯糖果外面的包装皮。
糖果皮的材质完全不像是她小时候那样易碎,被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她拆到最后都忍不住有些气馁了。
傅城屿点好菜接过她手中的糖果,三下两下的把外面的塑料包装纸拆掉,拿出了一颗给闻诺,剩下的放在自己口袋里。
“你怎么就给我一颗?”闻诺的手不算大,但是一颗小小的糖放在它手上,看上去就像是人猿泰山和小芝麻。
傅城屿理所应当地一边继续拆碗碟,一边说:“少吃糖,会蛀牙。”
闻诺:“……”
她觉得自己不是二十四岁,而是四岁,竟然还要被管着不能多吃糖。
闻诺几乎是下意识得说:“你好像我哥,我哥以前就像你这么管我,不能随便吃糖,去哪里玩都会亲自给我买票,不让我自己决定……”
闻诺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心中忍不住一阵懊恼,她怎么不小心抱怨起买票的这件事了。
傅城屿很清楚得记得那天闻诺的沉默,他那时候刚知道傅从文可能会面临病情急剧恶化的消息,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他不能走开太久,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闻诺。
他急需切身地感知到,他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还有闻诺。
所以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和考量地让闻诺来。
傅城屿斟酌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明的情绪:“是我当时情绪波动太大,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本来闻诺还想着赶紧把这件事岔过去,其实她发现她从始至终都不是真的在意这件事,她只是习惯性地想去探究,想敏锐地捕捉两个人相处模式变化的每一个结点。
类似于在做成年人恋爱科研,将那些意料之外的行为单独进行样本观察,寻根溯源。
但是傅城屿比她还要敏锐,道歉来得猝不及防,让闻诺都不知道接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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