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觉得自己倒霉至极,眼见着就要成功下山,却偏偏在最后关头被逮到了!
不过幸好……
衣末站在原地没动,防范地望着两三米开外被困的男人。
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是那一伙的没错了。
只不过他现在好像快不行了,如果她不救他的话……
衣末无声定定地看着,慢慢抿起了嘴。
她发现男人同样有些愣神地在凝着她,似乎想要求救,又好像充斥着别的情愫。
理智与悲悯开始在心间轮番占据着主力,几番较量之后,衣末松了手中扯着的枝杈,快速走上前去。
男人在那一刻也跟着抿起了嘴,眼神炙热,就像夏日里正午的太阳一样。
衣末没再看他,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快速绕了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那一刻,天地间的风雨也停了。
男人终是没有呼救过一次,衣末虽没回头,却能感知到身后看着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应该很绝望吧。可关她什么事,他们是坏人,是来抓她回去的,如果她救了他,万一他反咬一口怎么办?还有他脚下的泥沙一直在往下陷,就算她想救他,也不一定会成功的,与其冒险,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可那是条人命。”有个声音突然从心底窜了出来。
衣末从未如此不安过,脚步越走越慢,最后终是停了。
那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若她这次见死不救,纵使苟活在世,又如何能够良心得安?
罢了,反咬一口也好,放虎归山也好,豁出去了。
衣末最终没能顶住内心的煎熬,决定伸手搭救。她快速折着路边的树枝,之后又扯了身上的衣布将它们捆在一起,快速朝男人的方向拖了过去。
男人眼里果真没了半丝光芒,衣末拖着树枝过去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似乎认了这样的归宿。
衣末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不过却没能发出声音。她泄了气,而后拥起脚下的那捆树枝,鼓着牙挷子使劲往前一扔,树枝便不偏不倚,刚刚砸到了男人的面前。
男人这才将眼皮子抬了一下。可就是那么一下,原来如死灰一般的眼瞳,刹那之间便充斥满了光彩。
衣末弯眼笑了下,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沈辞呆呆地望着她,半晌,喉头滚动,说:“你……是回来救我的?”
话语间充斥着不确定,衣末舔了舔唇,笑着点头,而后没等沈辞反应过来,人便轻轻伸腿踏上了树枝。
她朝他伸出双手,身子微微下蹲,做好了要将他拉出流沙的架势。
沈辞看着女人这样的架势,忽地也跟着弯了嘴角。
“你不怕我了?”他仰头看着她,流连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衣末一愣,点点头,而后又摇头。她无心纠缠这个问题,双手挥了挥,示意他抓紧时间把手递给她。
沈辞垂眸看着女人的那双手。
十一年前,也是这双手,将他从小巷路口扶起,喂他喝了一碗温水。
他并没有伸出手去,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一片宁静。
“你拉不动我的。”他笑得很好看,嗓音却很沙哑,“快逃吧。”
说罢,便闭眼不再看她,像是在等待着死亡一样。
衣末终于急了,人咬着唇,铤而走险又往前踏了一步。
什么人啊这是,有手有脚不务正业跟着别人学坏也就罢了,怎的现在连父母给的生命也不要了,年纪轻轻就想着死了?
衣末这边正蹙眉抱怨着,陷在泥沙里的沈辞却已慌了神。他没想到女人会往前踏步,惊慌失措间,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护着她,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原来还颤颤巍巍没站稳的女人突然一把捞住了他,一拉一拽,他的重心跟着往上一窜,人便被女人拽着躺到了她脚下的树枝上。
沈辞闷了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女人。
女人同样闷着气,低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空悬的右腿。
是沈辞极不自然地趔趄起身打破了那份沉寂,衣末后知后觉,在树枝被流沙吸下去之前,跟着沈辞一起跳了出去。
“你……”沈辞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衣末几乎同一时间张嘴,说了一个无声的“你”字。见沈辞神情诧异,她笔着手势,解释说:【我从小力气就大的。】
沈辞依旧困惑地望着她。
衣末无声嗫嚅了下唇,吸吸鼻子,转身扭断身后的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道:【是我救了你。】
沈辞垂眸看着,半晌,点了点头。
衣末看他一眼,继续低眉写道:【你……可不可以不抓我?】
笔锋多有停顿,双脸通红通红的,动作和神情无不在昭示着,她内心的忐忑和不安。
沈辞没有立马回答,静了静,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右腿,笑得有些无奈。
他反问说:“我这个样子,可以抓到你么?”
衣末眨眨眼,似乎在斟酌他的这句话。稍许过后,她吐了一口长气,用树枝写了第三句话——
【那,再见。】
她没忘记自己是在逃命,也没忘记还有人在抓她,确定沈辞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之后,她扔了树枝,转身跑得利落,一秒都不愿意在原地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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