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摇了摇头,喉咙却如同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憋了太久了。
若是高中时代,她完全可以写下来,用文字发泄,或者向闺蜜倾诉。可在这个校园,身边都是了解她生活的室友,她连告诉她们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那个过去经常跟她写信的人……可那个人已经消失太久太久了。
她知道这样的沉默很不礼貌,可是学长的声音那么温柔,一点一点抹平她眉心的皱褶,那种倾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占据她的全部意识。
可以说吗?
……真的可以吗?
“芝士年糕辛拉面好了!”
大叔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夏眠慌乱地端起拉面,小声道:“学长,我手机没电了,回宿舍充电把钱还给你……”
那句“可以先吃饭吗”还没有说出口,许星榆已经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温和地笑了笑,“不用着急,先吃饭吧,可以等我一下吗?我马上回来。”
夏眠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许星榆则走下楼,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辛拉面的热气熏在脸上,她伸手去抹,指腹沾着水渍,不知道是蒸腾的水汽,还是她的眼泪。
她低着头,僵硬地吞咽着面条。拉面的气味很香,她却尝不出多少味道,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思考的欲.望。
她累了。
又饿又累。
对面的座位忽然多了一个人。
许星榆递来一包湿巾,却没有看她的脸,好像并未注意到她的狼狈。
他的声音仍是清冽温和的:“要擦一擦吗?”
夏眠没有说话,却接过了他递来的湿巾,拆开包装,抽出一张,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全是亮晶晶的眼影。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吧?许星榆还夸她漂亮……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眼妆花了一半,他怎么夸得出口?
随身的小镜子就在包里。她悄悄瞥了一眼,发现许星榆正低头看手机,便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勾开包包的金属扣子,把小镜子拿了出来。
镜子里果然是一双核桃眼。
她用力地擦着眼睛,然而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把她一天的失望与委屈宣泄出来,不给她半点喘气的机会。
不知擦了多久,对面的人似乎轻叹了一声:“学妹,你是想把皮肤也擦下来吗?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再找一找卸妆用品。”
夏眠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皮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许星榆重新抽出了一张湿巾,耐心又专注地擦掉了她晕花的眼线。碰到边缘的珍珠时,他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很漂亮的珍珠,”许星榆笑了起来,收回了手,“还是你来吧。”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与她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便是刚才那么亲近的动作,他也不疾不徐,目光温柔且绅士,没有任何暧昧之感。
这个男生的教养实在太好,哪怕夏眠哭得这么狼狈,他也没有直截了当地问出原因,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让她破碎不堪的自尊心得到了维护。
感性终究占据了主导,夏眠张了张嘴,声音哽咽:“我……我和江逸风吵架了。”
她还是主动说了出来。
许星榆注视着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温和的目光宛如鼓励。
“我觉得……”她闷闷道,“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念头是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
她本来想说两人“三观不合”,可回想过去那些聊天记录,似乎没有什么让她可以举例的地方。想到今夜高楼的灯火,她的心里蹦出来一个想法:她与江逸风之间,像隔了一个世界。
她是去年认识江逸风的。当时江逸风还是青协部长,两个人有过几次社区宣讲的活动,她负责做ppt,江逸风上台演讲。
江逸风的办事能力与众瞩目,他像是天生活在台上的人,从容自信、不疾不徐,幕前幕后都处理得很好,夏眠很羡慕他这样的能力。
青协流传着不少他的传说,什么他是个任性的富二代,文化成绩很好还是走了艺术……听着这些传闻,夏眠总以为他离她很远。
直到江逸风开始追求她,整整三个月。
他出现在教学楼门口的次数太频繁,送个礼物都要弄出很大的排场。更别提那次告白,在宿舍楼下,摆了两排的蜡烛,让两栋宿舍楼都为她亮灯。
室友对她说:“夏眠,我好羡慕你,只要有男生愿意追我三天,我估计就答应他了。”
同学对她说:“夏眠,他对你这么好,你就答应他吧。”
宿舍楼下的所有人都在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稀里糊涂的,夏眠就谈起了恋爱。
夏眠从未谈过恋爱,唯一的少女悸动是高一,那还是一个看不见的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悸动如同水滴落进大海,看不见一丝涟漪。
可江逸风……她那么努力去靠近他,一步一步追逐他的脚步,去适应他、接受他,甚至总因江逸风喜欢她、自己付出的情感不够而内疚。
可事实与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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