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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自打他有记忆,好像就没什么人真正管过他——包括他的父母。
    不,在陈牧雷的认知里,唯一称得上是他父母的人,只有陈永新和方燕。
    至于亲生父母,他没见过,叔婶也从来没认真提及过。
    五岁那年,婶婶把他交给一个年轻的陌生女人,让他叫她阿姨。
    一年后,阿姨把他交给另一个陌生的男人,让他叫他舅舅。
    再然后,这个“舅舅”把他交给另外一个“舅舅”,几经倒手,他被送到这个村子。
    屋里有好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脏得看不出肤色和样貌,见有人进来,都怯生生地缩成一团。
    周云锦有句话说得对,陈牧雷从来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孩子,他皮得让“舅舅”们头疼,所以没少挨打。
    当他发现自己脚上的链子和院里拴大狗的链子一样时,他觉得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
    但,谈何容易。
    这群孩子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孩,两个小男孩幼稚地密谋了很久。终于在某天晚上,他们偷到了一串钥匙。他们打开了锁,趁大家睡觉的时候带上小朋友们偷偷地逃出了那间屋子。
    舅舅们睡了,但狗醒着。
    出逃计划败露,小孩子们一窝蜂地四散奔走,很快就被抓了回去,除了陈牧雷和那个男孩。
    两个人没命地往山上跑,那些人牵着狗在后面追。
    这山并不高,说是土山包都没问题,他们慌不择路,最终被堵截到山顶再无处可逃。
    几乎比他们身高还要高大的狗龇着獠牙,凶狠地冲他们狂吠。
    男孩吓坏了,小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却还是颤抖着身子挡在陈牧雷面前:“弟弟,我引开他们,你记得快点儿跑!”
    然后还不等陈牧雷再说什么,男孩就大叫着冲那些人扑了过去。
    自不量力,螳臂挡车便是如此。
    男孩轻易地被抓住,一边挨打一边嘶声地喊着:“快跑啊!”
    陈牧雷也想跑,但他做不到——他眼看着牵狗的那人松了手,那狗就直奔小男孩去了。
    陈牧雷忍着恐惧,咬着牙跑过去护在男孩身上,然后等待着恶犬地獠牙和利爪。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听到一记响亮的口哨声回荡在山顶,那狗就这样停住了脚步。
    陈牧雷抬头,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那人捡起垂在地上的狗链子在手上缠绕了两圈,一张嘴就把几个人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踏马的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这……谁能想到这些小崽有那么大本事把钥匙偷走了。”
    “小崽们之前听话着呢,我看都是这俩小子撺掇的!”说话的是之前牵狗的那个胖子,狠狠踹了陈牧雷一脚。
    陈牧雷努而起身,扑上去撕咬,用之前准备的碎瓷碗片用力往他腹间一刺。
    “卧、槽!”胖子没料到这小孩子身上竟还藏了这个玩意儿,只觉得剧痛袭来,伸手一摸,就一手又热又黏糊的血,顿时暴怒。
    他再次把陈牧雷打倒在地,一脚踩着他的头,从兜里摸出了一把折叠刀,亮出刀刃抵在陈牧雷的颈间:“这踏马让这崽子逃出去了就坏大事了!”
    说罢,手起刀落就要灭口。
    陈牧雷终究还是个孩子,哪里抵抗得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钳制。他看着刀子向自己刺过来,奋力反抗,贴着地面的小脸被磨破了无数的口子,却不觉得疼,因为内心巨大的绝望几乎把他吞没。
    疼痛,已经是最初级的感受了。
    就在刀子几乎擦过他脖子时,陈牧雷听到一声暴呵。
    “你踏马敢在我面前动手一个试试!”
    那人两指塞到嘴里,又是一记口哨,原本乖巧的大狗猛地扑过来冲他人的手腕咬了一口。
    匕首应声掉落在陈牧雷眼前,并不锋利的刀刃在月色下泛着森森的冷光。
    胖子尖叫着求饶,那人才让狗松了口。
    胖子狼狈地用衣服包裹着手腕躲到人群后面,陈牧雷从地上爬起来,攥着匕首对准了所有人。
    “哟,小崽子胆子不小啊。”那人把狗链子交给边上的人,上前几步用手电筒晃了晃陈牧雷的脸。
    陈牧雷见他过来,毫无章法地拿着匕首乱捅,把那人的胳膊划上了一道,血迹立马渗出。
    那人怒了,找准时机擒住了他的小手夺下匕首扔给同伴,反手扇了这小孩子两巴掌。
    “打我,让你打我,小兔崽子,人不大还挺勇。”他力道不大,嘴里骂骂咧咧:“都踏马给老子带回去!”
    陈牧雷和那男孩都被堵着嘴抓了回去,被绑在院里的大树上挨打。
    陈牧雷被打得晕了过去,又被水浇醒,醒来时那个男孩已经不见了。
    天边泛起青白,凌晨的气温很低,他冻得浑身发抖。
    那人不在了,但胖子在。他的手腕潦草地包扎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小木棍,发泄一般往他身上招呼着。
    一边打一边骂:“小崽子,让你跑!让你带头跑!”
    陈牧雷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
    他嘴被堵着,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地声,后来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垂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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