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小师兄省点灵力吧。”无疆一偏头躲开他按着耳后灵印的手指,“之前我跟大哥要来长歌震天弓的时候,他耳提面命地再三警告,绝对不可以拉开弓,连这个念头都不能有。权当个女儿家的首饰点缀着好看,图我一个笑脸罢了。”
“——可我不仅拉开了弓,甚至凝血铸箭。”
小殿下眉心的朱砂都收敛了光芒,变成从未有过的暗色的红,就像是把所有的血色都沉淀到了一起,仿佛泣血。她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拉满弓时充满力量的状态,竟然自觉十分满足——从前她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这还是头一回挡在别人身前,尽管战况有些惨烈,但是总归战果不错。
“会怎么样?”欢歌动了动嘴唇,那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精血耗空,灵脉消散,结局只有一个。
他孤身流亡凡界,第一次被人如此全心全意地以命相护,结局却这样惨烈,眼眶不知不觉地染上湿意,模糊成一片。
若是寻常日子里,无疆看到出尘绝色的面上落下泪来,定要同他好好调笑一番。不过此刻她只觉得特别遗憾——这样绝色的面容,以后见不到了,最后一面居然还是哭泣的。
她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最后说了一句,“小师兄啊,别哭了好不好?”
“嘶——”则宴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先出身形,紧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多少大风大浪过来了,没想到在这个小沟里翻了船?
那石破天惊的一箭,最后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胛骨,留下一个血洞。小少主精血所铸的箭矢,还附着极其暴虐的火灵术,将他的皮肉都烧地翻卷起来。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被火焰直接蒸发掉。
大约是受伤过重,连他都没有发现,血箭消失后,最后一座石山的禁制开始一个一个消散,被遗忘了的红莲悄然绽放,倏地消失不见。
不愧是伴随祥瑞而生的神子,光华少主火灵术的纯净狂暴与大少还真是一脉相承,甚至犹有过之。
“小疯子自寻死路,你那点深情也用对地方行不行?”则宴嘲讽道。
“混账!”欢歌把无疆放在地上,疯狂的杀意迸发而出,他面容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重伤后惨白的脸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此刻他的内心被三个字占据得满满当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少年浅淡的琥珀色瞳仁一点一点染上黑色,与小殿下又黑又亮的眼眸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纯然的黑色,没有一点生气,仿佛是一件死物。
接着转变的是他的气息,风灵术的超然出尘渐渐变得肃杀,死寂。
则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变化,连小殿下的长歌震天弓都没能让他如此失态,“乐启不可能平白无故捡一个小鬼来养……”
就在欢歌的气息即将完全转变之时,一段干净轻灵的琴声传入他的耳中,宛如一泓清泉瞬间抚平了他躁动的杀意。
眨眼间一个人飘然到了欢歌面前,眉目间带着凌然煞气,身材高大挺拔,格外修长的食指顶住他的眉心,轻斥一声。“停下来!”
“师……傅?”欢歌眨眨眼,恢复了浅淡的琥珀色瞳仁。
乐启疾言厉色道:“你吃熊心豹子胆了啊?临行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真的控制不住…师傅,我错了。”欢歌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簪递过去,“小师妹用了长歌震天弓,该怎么办?”
“乐无疆……”界主大人咬牙切齿地逼出几个字 ,而后屈指在她眉心处勾画,看起来像是一个灵术阵法,而后手掌覆于她的额上,脸色好一阵变幻莫测。
欢歌问:“怎么样?”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乐无疆这是直接长了熊心豹子胆!”乐启嗓音本就极低沉,这一下低沉得好像能出水。
欢歌:“……”
“这小祸害得亏在祖庙多住了些日子,先祖庇佑护住了她最后一丝心脉。但是断裂的灵脉居然都在慢慢长成,这又是为何?”
欢歌这才想起那个被遗忘了的红莲,四处找寻,果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小师妹这回大约还能因祸得点福。”界主大人顺手下了个庇佑的灵术,又抹去他脸上的血迹,“等此件事了了,我们再好好算账。”
“师尊,好久不见,怎么刚见面就要跑呢?”
话音未落,阵阵短促的琴音裹挟着轰鸣的雷声,响彻整个残月封印之地,仿佛直接击打在人心之上。
“好端端的春雷琴永远使得像个大鼓,多少年了你也没半点长进。”则宴捂着伤口,出言讥讽。
他其实已经跑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几乎到了封印边缘——方才重伤之下,又被欢歌那一番变化吸引,他都没有注意到残月蒙上了一层血色,封印居然被小殿下的血箭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就只能请师尊多赐教了。”乐启并不追击,而是横琴弹奏,虽是同样的音杀术,威力却全然不同。
铺天盖地的音刃简直密不透风,速度之快,须臾之间便到了则宴面前,强行将其逼回了一段距离。
则宴恼怒不已,神色一转忽然道,“自古以来,上位者对于那些没有能力的子嗣都是丢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最好远远地送走,远离所有人的视线,如此才能保全其一生。可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偏偏相反——一个弱小到毫无自保之力的幺女,却捧得那样高,烈火烹油,繁花着锦之下,有多少暗箭?多少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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