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第二天起,秦铭柏独来独往的生活中闯进了一个赶都赶不走的人。
他中午来这里吃饭时,这个人会拿着自己的食物过来一起分享。他早晨来这里坐着休息时,这个人会从角落里突然窜出来非说要陪他。他照顾小猫们时,这个人也会拿着小猫们所需要的东西来帮他一起。
久而久之,秦铭柏已经习惯了身边多出这样一个吵闹的身影,甚至偶尔也会回答他的一些问题。
一开始是关于怎么照顾小猫的问题,后来是关于他学习的问题,再后来……是关于他家庭的问题。
“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秦铭柏坐在林荫小道的一侧,一手还抱着一只小奶猫,远远地望着操场那边热闹的人群。
他的声音很冷淡,仿佛对此已经毫无感触。
路淮从稍感歉意,连忙转换了话题:“你为什么对所有人都这么冷漠呀?你会照顾小奶猫,会解救小麻雀,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而不是他们传言那样的残暴。”
听着他的问题,秦铭柏沉默了很久。
善良温柔……这样的词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路淮从感受到他微妙转变的情绪,神情似乎变得更加无措:“我是不是……又问错话了呀?”
秦铭柏垂下眼睑,突然开口:“我曾经认识一个人,那人和你一样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一样耀眼,在学校里永远是最受欢迎的。”
听着他的语气,路淮从直觉他可能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安静地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是也因为太受欢迎了,就有人开始嫉妒他,仇恨他,私下将他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对他拳打脚踢。”
说到这里,秦铭柏就停下了,似是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路淮从忍不住询问:“那……后来呢?”
“后来……”秦铭柏忽然嘲讽般地一笑,“‘他’死了,死在了那条阴暗狭窄的小巷子里。”
从他转变的语气当中,路淮从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试探性地问:“那个人……是过去的你吗?”
秦铭柏没有否认。
路淮从又接着问:“你是在那之后,才变得这么冷漠吗?”
“因为没有人来救我,所以我只能自己变强。”
只能自己逃避灿烂的阳光,躲进阴冷的黑暗之中。
就是在那之后,他原本的“朋友”因为他浑身的伤痕逐渐远离他,他也渐渐变得冷漠阴郁,孤独一人。
直到路淮从的突然闯入。
秦铭柏知道,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深深地陷进去了。
陷进那样阳光灿烂的笑容当中。
可是他又怎么配。
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情,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是曾经那个将他堵在小巷子里的人打来的。
在那一次之后,秦铭柏就和那个人结了怨,他在变强后就去找那人报仇,并且顺利地在之后数年时间里每次都和打赢他,他已经不会再惧怕那个人。
可这一次那个人打电话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少有地慌了神。
“听说,你最近和大四的校草路淮从走得很近?”
再然后,他收到了路淮从被绑架的消息。
他赶到了那个人说的地点,就看见路淮从被堵着嘴,押在一个阴暗狭窄的小巷子里里,身上有好几道伤痕。
伤痕的位置和他当初被打时的那一次几乎一样。
秦铭柏妥协了。
他听从那个混混头目的话,被压着跪在水泥地上,一下又一下地被动承受挨打。
他硬生生地抗下了所有拳脚棍棒,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的狼狈。
他被打到几乎就要昏迷,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敢往路淮从的方向望一眼。
他害怕,害怕自己会被讨厌,会被憎恶。
但也因此,他错过了路淮从眼底的担忧与心疼。
直到最后一棍落下,秦铭柏意识变得混沌,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果然,他最终的宿命就是冰冷与黑暗。
他彻底陷入了昏厥,却没能感受到后来将他轻柔抱起的温暖,没能听到路淮从着急的呼唤,更没能看见路淮从清澈双眸中笼上的阴霾。
他们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呢。
……
宁晓乐在左文齐的怀里睁开眼,眼底还是空洞无神的状态。
最后一场戏结束了,可是“秦铭柏”的未来却还在延续着。
等待“他”和“路淮从”的,又将是什么呢。
宁晓乐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宁晓乐站起身来,忽视了周围来关心他的其他人,甚至忽视了左文齐的呼喊,独自一人往前走。
他不知道他要走去哪里,他只想去寻找一处阴暗的角落,寻找他他虚无的归处。
他漆黑的瞳孔中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这周围的一切与他而言都没有意义,他只是一具行走在这个世界里的行尸走肉。
直到他的手腕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掌心牢牢握住。
“小柏。”
身后那人的嗓音中仿佛还带着笑,就和之前每一天的相处一样。
宁晓乐回头,正对上左文齐眼底清浅的笑意。
“路……淮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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